好像,他們還在宋國沒有分開的那段歲月。
好多次,他背著她偷偷出門,又悄悄溜回宮。
自以為能瞞天過海。
殊不知,在他抬腳未跨出宮牆的那一刻,她就已端坐高堂,對他的所有心思動向了如指掌。
卻裝作毫不知情。
隻是,無論何時回宮,殿裏總有一盞明亮溫暖的燈為他駐留。
她從不關心他去了哪裏,做了什麼事。
隻在乎他有沒有受傷,是否在外受了欺負。
他低著頭,一瞬間,如同泄了氣的皮球,渾身的尖刺悉數收起。
半晌,他別過腦袋,嗓音含著沉悶的啞:“有月餘了。”
“沒有。”受人欺負。
宋熔金嗯了聲,目光落在他削瘦卻不羸弱的小臂。
後肘處有一塊黑色的淤青,爬滿白皙的皮膚,後半部分被垂落的白色棉衣短袖遮擋,也可見猙獰可恐。
她沒有問他為何來了月餘,到今日才找到她。
即便僅有狹縫裏的一絲生機,他也會排除萬難尋到她。
這是他們之間特有的默契。
她微微垂眸,眼裏閃過一絲疼惜。
青蘊以前被養的精細,性子又倔,最不喜被規則約束,初來這個世界,還要在熙熙人海中找到她,恐怕受了不少苦。
她拿起桌子上準備好的紅花油,輕歎了一口氣,走到別扭的偏著頭的少年身邊坐下。
清涼的液體落在掌心,不顧他的小脾氣,她伸手拽住少年的小臂,將紅色液體覆上那紮眼的大塊青紫,力度適中的揉捏。
看著紅花油漸漸被吸收,宋熔金斂著眸子:“還有別處受傷嗎?”
少年嗓音悶悶的,搖搖頭:“沒有了。”
聞言,宋熔金輕輕點頭,撚出一張濕紙巾,隨意地擦了擦手。
“記住那人的臉了嗎?”
就算她如今不是尊貴無雙的公主殿下,也絕不會允許自己的人被旁的阿貓阿狗欺負了去。
青蘊知道宋熔金的言外之意。
即便是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他受傷,她總不會放過傷到他的人。
青蘊輕抿唇瓣,眸中的光明滅不清,垂落在大腿側的指尖不自覺的蜷縮起來。
睫毛顫動著抬眸,猝不及防望進女孩擔憂的瞳孔裏,愣了下,幹淨白皙的臉上揚起一抹蒼白的笑。
微微仰著下巴,下頜線優美流暢。
故作輕鬆道:“宋熔金,你以為我是什麼人?那群垃圾還傷不到我,有仇我當場就報了。”
窗外的世界已經暈染上一層薄薄的,化不開的墨色,晚風漫漫,席卷著蕭瑟的涼意,客廳裏的燈光明亮。
宋熔金能看清楚少年眼眸彎下的弧度,獨特的瞳色折射出細碎的夢幻般的光芒。
她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
幾乎是她一手養大的小崽子。
她閉著眼睛都能看透他的腦子轉了幾道彎。
還在她麵前遮掩?
宋熔金突然瞥了眼木頭般眼神空蕩的宋遇吟,淡然開口:“想問的都打探到了?”
青蘊神色僵了下,在宋熔金具有壓迫感的目光下不自在的點頭。
宋熔金看著他道:“那你該知道,我現在已有家室。”
頓了頓,察覺到少年眼中的緊張,與一瞬間繃直的身體。
緩緩啟唇:“你姐夫的心眼極小,又嬌氣,平常我就是跟別的男人多說兩句話,都要吃醋,躲在屋裏抹眼淚。”
“我是舍不得看他哭的,你的身份來曆不明,難免會讓他覺得心底不舒服,所以……”
聽著宋熔金的話,青蘊慢慢咬緊牙關,眉頭攢動。
“所以如何?”
少年單薄的身上仿佛突然籠上了一層陰影,宋熔金淡定勾唇,似乎是怕他聽不懂,一字一句,直戳他的心窩子。
“我已有家室,所以,不適合再養著你了,你……”
話未說完,青蘊驀地站起來,手臂一伸,撈起桌子上的玻璃杯,“砰——”的一聲,猛地摔向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