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不知道自己現在臉上是什麼表情,但是肯定不算好看,她強笑一聲,被背後抓住把柄的心虛感蔓延到四肢的指尖,但是更多的,還有一絲畏懼和茫然。
“表哥,我......”
魏徵歎了口氣,向她伸出手,輕聲道:“可貞,你有什麼疑惑,應該先來問我。”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望著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含章遲疑了。
若是在從前,她會毫不猶豫的跑向他的懷抱,牢牢的抓住那雙手,可是現在,她腦海中竟然冒出一絲詭異的猜測。
十五年前,大鄴與燕國惡戰,雙方五十萬兵力集於白狼河畔,領戰的崔家家主崔顥被指謀反,一並被送到先帝麵前的,還有崔顥裏通燕國外敵的書信,書信上,清清楚楚蓋著崔顥的私印,廷尉也曾比對過崔顥的筆跡,確認無誤。
先帝對世族的猜忌早就不是一日兩日,本就在前線鏖戰數月的將士得不到補給,自然而然就擋不住燕國的輪輪進攻,最後慘敗收場。
殘兵所剩無幾,能逃回來的連當年出征的五十分之一都不到。
眼見著崔家幾乎在這場惡戰裏滅了族,就剩下一個孤女,先帝也就沒有再追究,隻是撤了崔家的爵位,抄了崔家的宅子,魏家求情沒有將還未成年的含章充為官妓,接到了魏府養育。
不知過了幾年,這事情才漸漸平息。
到了先帝晚年,不知道是愧疚還是猜測到當年的書信有鬼,臨終前,他又複了崔家的爵,還了崔家的宅,隻是早已經人去樓空物是人非,連當年的書信到底是誰偽造的也沒來得及查,先帝就匆匆咽了氣。
等到劉濯登基,事情更多,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崔含章無意再追查當年的書信案,隻是如今舊案重現,她驀然驚醒。
魏徵容色如玉,一身黑色雲紋錦衣,站在那裏好像一尊纖塵不染的修羅神像,古井無波的黑色瞳仁之中,倒映出含章遊移不定的神情。
“可貞,過來。”
他的聲音微微重了重。
崔含章抬腳,朝他走去。
握住他的手。
靠進他懷裏。
“表哥,偽造王滎書信的人,找到了嗎?”
魏徵停頓了片刻。
“沒有。”
“什麼時候可以找到?”
“廷尉府在查。”
“哦。”
魏徵抬手,撫摸崔含章披垂在腦後的長發,錦緞一樣光滑的觸感,就像是在撫摸一匹上好的綢緞。
“何必管這些雜事,髒了你的眼。”
“我不是什麼都不會,我覺得這些事情很有意思。”
崔含章皺眉,小聲反駁。
魏徵失笑:“好吧,隨你。”
含章靠在他的肩上,貪戀這轉瞬即逝的溫暖,她忽然抬起頭,詢問他:“表哥怎麼這時候突然來了?是出了什麼事嗎?”
魏徵心中微微不悅:“就不能是想你了,來看看你,在你心裏,我來見你必定是有目的不成?”
含章垂下眼,“哪有,我隻是覺得,你進宮一次太麻煩,總要多做點事情才劃算。”
男人的聲音悶聲傳來,好似有些悵然。
“若是有一把尺,能讓我來衡量對錯好壞,就好了,可惜沒有。”
“我聽到一件事,想聽表哥親口告訴我是真是假。”
含章忽然開口。
察覺到攬住自己肩膀的那雙手臂驀然僵硬了一瞬,哪怕隻是一瞬,也讓含章如墜冰窖。
“若是心有懷疑,就不該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