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剛泛魚肚白,破舊不堪的平房西南角有一口水井,水井邊有一個圓臉豐唇長相嫵媚穿著時髦的少女,對仰躺在長凳上衣衫襤褸少年耳朵吼叫道:“三傻,快醒醒,去給我采草藥!”
被叫三傻的少年顯然受了巨大的驚嚇,一骨碌摔地上。他睜開雙眼剛想說話,臉就被一隻的閃亮鞋根踩住。
這是隻極其精美別致的高跟鞋,穿這鞋的腳小巧白晰,指甲塗著亮彩,腳踝上繞著一圈珍珠,從腳往上看,是一條修長的美腿,美腿上罩著白色連褲襪,再往上是雪白的短裙,短裙裏是粉色**細花小褲。
被踩住的那張臉實在不能恭維,長得有點對不起這條美腿和這隻漂亮的鞋子,黑黝黝的,布滿青春痘痘,呲牙咧著嘴,牙齒極白,然而眼神卻有點委瑣,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順著美腿往不該看的地方鑽。
美少女顯然發現了少年的別有居心,趕緊收回腳,眼珠瞪得渾圓,厲聲:“三傻,再看,我剜了你的眼珠!”
被叫三傻的少年腆笑著,一手撫摸被踩痛的黑臉,一手伸過去想摸剛才踩他臉的腳,小聲說:“鞋子上有泥,我幫你擦擦!”
美少女的大眼睛低垂,鞋底果然有爛泥,井邊泥土潮濕,身後有一串腳印。
美少女抬腿在被叫三傻的屁股上擦鞋,嬌笑說:“三傻,你整晚都睡這?沒被咬子咬死?”
被叫三傻的邊爬起來,邊嘿嘿笑說:“家裏熱,人都會被蒸熟了。晚上我從井裏吊了很多水潑地上,涼快!蚊子還好,天熱,好象沒有往年多。”
美少女輕輕搖頭,歎氣說:“真是狗皮賊骨頭!”
被叫三傻的雙手按在一條腿上邊用力上下擼,邊盯著美少女的美胸看,笑說:“蚊子真毒,咬了人後,紅點子一個星期都不退。”
美少女高昂起尖圓的下巴,揚起比茭白還白嫩的胳膊,大眼睛裏露出凶光,紅唇開啟,厲聲:“還不快去采藥?”
“我去!我去!”被叫三傻的顯然很怕這個美少女,趕緊一疊聲點頭哈腰說。
掩映在綠樹叢中的村落,家家戶戶都是新蓋的樓房,唯有這戶人家仍是七八十年代的老平房。
南牆是灌鬥磚牆,幾塊青磚已掉落。屋簷低矮,青瓦上放著篩子。東西山牆有已開裂的杉木立柱突出在外,立柱間是斑駁的泥塊。北牆也是灌鬥磚牆,西北角有幾捆稻草壓著塑料紙堵住破洞。
前後門洞開,幾隻雞在堂屋中竄上跳下,有隻雞在一張有個大破洞的八仙桌上拉稀。
門前是一塊泥地,稍遠些是菜地。地上遊著南瓜藤,有隻南瓜被雞啄食掉了一大半,瓜瓤散在草叢中。
“順便釣些黃蟮!”美少女邊把一張十元錢紙幣扔往少年的臉,邊一副盛氣淩人模樣大聲說。
太陽初升時,少年右肩挎著一圈麻繩,背著竹簍,竹簍裏插著一把砍柴刀,右手捏著一把長鋼絲釣鉤,釣鉤前端串著一條大蚯蚓,向村前十多裏路遠的山區走去。
綠油油的水稻一望無際,莖壯葉肥,看來又是好年景。
少年順著水渠躬身走著,時常會把臉貼近渠內水麵好長一會才會抬頭。突然少年放下左肩竹簍,趴下身子,右手捏著長長的鋼絲鉤探入水渠裏隱在水下的一個洞中,鋼絲鉤在洞中攪了幾下,用力拉出,左手配合著扣上去,一條指粗的活蹦亂跳的黃鱔很快被放進竹簍。
少年左手拎起竹簍,右手把砍刀扶正,邊搜索邊向前走。
一會兒跳過溝坎,一會兒埋下身子,竹簍中的黃鱔越來越多,少年黑黝黝的臉上洋溢著笑容。
一群幾十米高長滿雜樹的小山丘環抱中,有一汪清澈的圓圓的巨大水潭。
少年在潭邊仔細搜索,遠處有隻大甲魚在飄浮,少年全身上下摸了個遍,用力搖頭,歎氣說:“可惜,忘了帶三爪鉤。”
滿臉青春痘被美少女叫做三傻的渾沌少年,名叫張三,一個月前高三畢業,十八歲。多年前父母雙親騎摩托車上街買化肥,回家時,摩托車不幸與停在路邊的拖拉機相撞,當場全部過世,那年張三才十三歲。這幾年,張三象田埂上的野草一樣,靠頑強的生命力,艱難地活了下來。夏天捕魚蝦釣黃蟮,秋天上山采野果,冬天上山抓鳥,他生活得有點象野人。美少女叫陳桐,爸爸是村主任,他在家院子裏搞了幾台機床,為鎮上他同學開的某軸承廠代加工零件。媽媽在家裏東側房開南貨店,賣油鹽糖醬等生活必需品。陳桐和張三同歲,從小學到高中兩人一直是同學,她剛拿到本市大學錄取通知書。張三假如考大學,按陳桐的說法一定能考取,可是張三沒有報考,原因很簡單,他上不起大學。上高中已欠了村上人家很多錢,他不想再借錢了。張三對陳桐說過,他要靠自己的雙手賺錢還債,要象村上其他人家一樣造新房子,買摩托車。陳桐有胃病,懸崖上有種草藥治療她的病效果特別好,這個暑假她經常叫張三上山采,陳桐偶爾會給張三一點零花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