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一把油傘,想聽見嘀嗒的回應,靜默思緒看潤物,隻是斜風細雨不停留濕漉漉的一直滲到了心底。李子樹掛滿了白色的碎花,還有油菜花的香氣撲鼻而來。躁動的萬物帶著脆生生的疼痛發泄著生長的喜悅,梨花帶雨桃花點點,寫滿了這是個柔情萬千的季節。更新交替的除了如絲碧草和深巷裏透過的春光還有那拾到與丟棄的愛情,唏噓與長歎的呻吟!
她猶如一個落荒而逃的小醜,油紙傘遮住不願露出的眉眼,像是要留住那殘存的最後一點偽裝。她用力掀開心底最不願觸碰的疼痛,疼痛,也許隻有讓更大疼痛來麻醉才能得以緩解。她的步子很緩慢,帶著幾許猶豫,她想著如果遇見,是怎麼樣的場景,被擁著隱忍哭泣訴說思念,還是萍水相逢一樣的擦肩而過,是就地諒解還是抹不開麵子的匆忙轉身。來之前帶著幾分醉意,想留與要走反複廝殺,她沒有辦法更加主動,這是她最後的尊嚴,她一直都是這麼矛盾的一個人。
容市最繁華的濱西鎮,這麼多年她夢裏常見的地方,雖然離海市也不過兩百多公裏,六歲之後她再也沒有來過。斑駁的牆角偷偷覬覦她的心思,離開太久,久到陌生。
清晨的春雨格外冰冷,像是會拐著彎撲麵而來,和溫熱的眼淚混在一起,沒人發覺。夏家的老宅大門緊閉,陳舊的牆角透著水漬和青斑,似是忘記了往日的生機。她沒有敲門,就這麼站著,許久許久,直到身體和心裏微微發涼,儲言依緊了緊身上的大衣,仿佛一隻受傷沒有歸路的困獸,風像是比別處的更加無情,呼呼嗚嗚的灌進她略顯單薄的身體,伴著她裂開的心,狠狠的吹進血液,趕著她快些離去。
時間好似一劑毒藥,可以試探你誠不誠實,為了或真或假的諾言,有些人飲鴆止渴遍體鱗傷,有的人甘之如飴半夢半醒,適當的時候你也可以說它是一劑良藥,一點一點瓦解心裏的那點仇恨。
你不來尋我,我鼓起勇氣向著你走來,你卻早已不在原地等候,到底是我高攀了你的姓氏。
沒有細碎的陽光,暮著紛紛細雨也突然的消散開去,隨著濕漉漉的地霧飄起,還有風從腳底下灌入,寒了三三兩兩晨起的路人,他們匆匆而過,也許這樣的較勁能讓身體的寒冷得以驅散。油紙傘輕的沒有分量,車軲轆和青石板相交的聲音壓不住心裏的難過。
海市,儲言依回到自己公寓,泡了個熱水澡,水閥打開的瞬間眼淚也忍不住掉了下來,她不知道此時可以哭予誰看,從抽泣到喉底發出嗚嗚的哭聲,最後筋疲力盡的收場,像是一場祭奠,一場失去的愛情。那麼固執的堅持,別人輕描淡寫的一絲微笑就可以堵得你啞口無言。
儲言依和白雨克是青梅竹馬。大家都這麼說。
她為了追上年長兩歲的他,連跳了兩級,初中高中大學,盡管她是個不愛學習喜歡鬧騰的女孩,為了他,她努力跟著他上最好的學校,陪著他做他喜歡做的事。親戚鄰裏總是笑話他們兩小無猜,長大是要結婚的。她紅著臉笑笑,沒有辯解。
“儲言依,等你長大了,沒有人要,我就娶你”這話白雨克重複了很多次。儲言依記得他伸手牽她的動作,記得他投食時的笑容,記得他溫柔的摸頭殺,記得他白線衣的溫度,記得他說“娶你”時滿眼都是星星。
她像一條小尾巴一樣跟在他的後麵,磕磕絆絆慢慢長大。
白雨克在演藝圈爆紅,和儲言依創辦了“NK文化傳媒”。儲言依從未有過的兢兢業業,鞍前馬後,再加上雙方家裏的推波助瀾NK很快就蒸蒸日上,在同行中小有名氣。
那時候她也不過二十歲。
後來,她偶爾也會陪著白雨克跑各種片場,更多的時候她總是遮著嚴嚴實實的躲在幕後,這似乎是他成名之後的一種默契。回憶感覺太過美好,疼痛才會像侵入骨髓一樣,以至於現在都難以啟齒說是誰的錯,卑微著害怕怪錯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