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工程師多大了？”
“28”
“不像呢，倒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
“…”
“有沒有女朋友？”
“沒有，時間不早了，您要是沒什麼事兒我就先回去了，檢查結果出來了隨時給我打電話就可以，您早點休息。”林葉抬腳就要走，武莘蹭一下站起來，拉住他的手
“啊，這還沒五分鍾呢，你再…”
醫院走廊上病人和護士寥寥無幾，住院部慣有的消毒水氣味在這家高級私人醫院病房裏完全聞不到，空氣中飄浮著若有似無的淡花香，此時林葉低頭斜覷著拽著自己的這雙手，他完全搞不懂這人到底想幹什麼，自己家賣的東西從來不會過期售賣，母親每天下班之後都會仔細檢查貨物，可這個人卻說他喝了自己家的牛奶，闌尾炎犯了，他過去20多年的求學生涯提醒他這跟牛奶並沒有一毛錢關係，為此他連夜查閱資料———《闌尾管腔阻塞的科學驗證》《牛奶中的化學成分分析》《牛奶與流行疾病的致病因素關聯》，他盡量詳細且調理清晰的整理成一份PPT，但點擊發送的前一秒他突然意識到，這或許不是對科學求真偽的關鍵，人活在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人們更願意相信自己相信的，用如此牽強的理由為難一個人，其背後必定有更陰暗的邪惡。
可這個人什麼也沒做…一周內林葉來了三次，武莘每次都隻是跟自己閑聊，仿佛倆人隻是許久不見的故友，絕口不提他到底想幹什麼，桌子上的那堆營養品和包裝精致的水果比他帶來的不知道貴上多少倍，但林葉什麼也沒問。
武莘鬆開手再次開口：“看來林工程師有點忙，正好我也快出院了，檢查結果應該問題不大，這段時間實在是麻煩您了，走，我送你到電梯口。”
武莘搶先一步拉開了病房門，側身虛攬了一下林葉的肩膀將他迎出門，他比林葉高半頭，雖然穿著寬鬆的病號服，但也難掩他的寬肩長腿，武莘刻意放慢速度迎合林葉的步伐，等待電梯緩緩上行，武莘站在林葉身側稍後，恰好看到他白皙瘦削的側臉，完全沒有男性的硬朗，臉部線條平滑，還稍微有點嬰兒肥。
他想起剛遇到林葉的那個晚上，他難得下班早，家裏沒有餘糧，便在網上超市買了點吃的，剛到家洗了個熱水澡他就躺床上呼呼大睡，沒多久就聽見叮咚叮咚門響，他頂著一頭雞窩，和半蒸不蒸的雙眼搖搖晃晃飄到門口，嘭一聲，武莘在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感覺有一股連接正負兩極的微弱電流蔓延至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心髒咚的一聲主宰所有的鏡頭拉向高處，空氣中的粉塵搖曳飛舞，而樹葉微微晃動，好像伸長了脖子觀望一場久違的末日審判，他抬起頭迷離著的雙眼恰好對上一雙眼眸晶瑩的桃花眼。
他說：“嘶，這門把手怎麼導電？”
“什麼？噢，這是您的訂單，抱歉，久等了。”
林葉穿著純白T恤，絳黑色運動短褲，額前的劉海還帶著微微潮氣，雖然是夏天，但他滿身的風塵仆仆，想必趕了很遠的路，武莘第一次感覺作為消費者真的很邪惡。他趕緊將東西接過來，可手機卻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哦，我接個電話，麻煩您把它搬進來。”
武莘按下接聽鍵，“喂？莊哥，您說”
陳子莊懷疑自己打錯了電話，他朝自己手機看了一眼確認是武莘沒錯，才一臉不可置信的說：
“你發春了？聲音怎麼這麼騷？”
武莘虎軀一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調低音量。
“……咳咳，待會兒跟你說”
林葉已經把東西放到桌子上，扭頭就準備走。
“路程很遠吧？來我給你倒杯水，你先歇會兒再走。”
武莘光速一般已經倒好了水，強硬的塞到林葉手裏，推搡著他坐下。
“你不是幹這個的吧？言行舉止倒像個上班族。”
“不是，家裏開了一個小超市，最近剛掛到網上。”
“以後都是你來配送嗎？”
“騎手接單，路程太遠沒人接單，隻能我來。”
“那我以後下單，還是沒人接，我加你微信吧，以後直接找你。”
“以後不送了，超過10公裏下不了單，路程太遠，成本太高不劃算”
林葉起身徑直朝門口走，丟下一句謝謝就如尾翼一般遊走了。
武莘還呆立在原地，嘴唇蠕動：“難啃的骨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