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夫人瞟了他一眼:“哪有逃過?!父皇聽說此事,怒不可遏。讓錦衣衛沿海搜索,隻要見到我們,就拿箭射死,不用考慮有沒有公主在!”
蕭長丹歎道:“我也不希望事情會變成這樣啊!如今公主和我們成了一條繩上的人了,我們隻有帶著她繼續逃,一直逃到船開不動,在一個過往漁民用於補給的島上停了下來,安了家!”
貞信夫人看著窗外說:“不料公主病了,渾身火熱,胡言亂語。師兄大概是心懷愧疚,就四處去給她找草藥,盡心盡力地服侍她。我原就不會服侍人,三師姐又是個沉不住氣的人,因此都插不上手,就是師兄一人在那裏忙。說也奇怪,這樣的環境中,公主的病竟也漸漸地好了!”
蕭長丹繼續說:“島上雖然不是長久之計,但畢竟算是安定了下來。韓師弟就和我商量,是不是依著師傅的遺囑,把婚事都辦了。畢竟,我們也都已到了婚嫁之期,何況孤男寡女在一起,沒有個名份,也確是不妥,我就答應了。師傅早就定下了我們的親事,殷師妹嫁給韓師弟,嫵娘嫁我!”
貞信夫人道:“誰知我們新婚的第二天,公主突然跳海去了,幸虧韓師兄發現得早,救了上來。我們都奇怪,不知道公主為什麼要尋短見,我和師姐去問她,她也不說,隻是哭。還是師姐發現了蹊蹺,讓師兄去問她。誰知等我們在外麵轉了一圈回來,卻發現公主竟伏在師兄懷裏哭。”
朱夫人微微地紅了臉,訕訕地去取桌上的茶盞。蕭長丹也有些尷尬:“我們將她擄來,害她有家難回,總是我們不對,安慰安慰她,也是應該的!”
貞信夫人似笑非笑:“我也不曾說師兄不對了,我就將你讓與她,讓你安慰她一輩子,難道還不好嗎?”
蕭長丹長歎一聲:“我原先並沒有這個意思,是想設法將她送走,和你過這一生的,師傅遺命,怎能輕易違背!可是公主問我將她送去何處,我實在是無法回答!”
朱夫人說:“錯了,勝言回答我了,要將我送回京城!可是你將我送回了京城,父皇豈能輕易放你?是我自己不要去的!”說著,神情轉為淒涼,“而且我聽說母後因我失蹤,一病不起!沒有母後相護,我更不敢回京了!”
貞信夫人淒然一笑:“你們看,公主要走,師兄送去,隻能是一去不返;公主不走,師兄心懷愧疚,又怎能與我琴瑟相和。總之,我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有這個丈夫了!既然如此,何不就成全了他們?我就離開了島上,悄悄來到了京城。事出偶然,遇到一個婦人,死了丈夫,她婆家要將她賣進宮去,好換得蠲免徭役。她死活不肯,想要回娘家去。我就替下她,進了宮,被分到太子東宮。”
蕭長丹道:“你走後,我們都急壞了,又不敢四處尋找,也以為你可能投了海。一直到你將嬋兒送回,才知道你定然還在世上,韓師弟就先來到慶元府,買通官府,落了戶,開了鏢局,一邊走鏢,一邊找你。我以為你既將嬋兒送回,一定會來看她的,就不肯離開,在島上等你,不想再無音訊。後來公主生下了嫻兒,身子不好,這才沒奈何,在韓師弟的幫助下,也來到了慶元府。”
貞信夫人落淚了:“我哪裏是不去,林娘娘臨終將公主托付與我,我受她救命之恩,豈可棄公主於不顧,就去看自己的女兒?!等公主長大些了,我再去,你們都已經不見了!”
蕭長丹皺眉道:“後來韓師弟打聽到你進宮服役,在王府之內。我們一個一個王府地找,你既在太子東宮,稍事打聽,就可知道,怎麼也沒有關心!”
貞信夫人聽蕭長丹這話,分明是怪自己棄女不顧,偷眼去看夢嬋,又見她麵無表情,端坐在那裏,不覺悲從中來:“當時藍府因謀反獲罪,公主為救藍公子,跪求赦書,令太祖皇帝大怒,公主侍女采雲浣霞因此被杖斃!我哪裏還敢四處打聽,給公主惹禍啊!”
公主聽說采雲浣霞,不禁臉色大變,顫聲問道:“怎麼采雲浣霞竟是被杖斃的麼?夫人不是說她們年歲大了,放出宮去了麼?”
貞信夫人拭淚道:“妾身怕驚了公主,不敢以實情相告,還請公主莫怪!”
公主以手捂麵,淚如雨下。羅文鳴默默地伸手將公主攬在懷中。夢嬋身子微微一晃,依然神情冷漠。
夢嫻伏在朱夫人懷中,顯然是聽呆了,她抬頭望著朱夫人,遲疑地問:“這麼說,姐姐真是我的親姐姐?她就是蕭家的大小姐?可是你們為什麼不告訴她,她是爹爹親生的呀?就算她娘不在,隻說她死了不就完了,這樣瞞著姐姐,害她抬不起頭來,卻是為了什麼?”
朱夫人看了貞信夫人一眼,嗬責女兒:“休要胡說!我們一直在找你姐姐的親娘,怎麼能說她已經死了呢?”
夢嫻不服氣了:“那就說她走了,也可以啊!非得說姐姐是領養的嗎?”
蕭長丹道:“嫵娘性格剛毅,嬋兒的性格,好象比她娘還要強硬。為父不敢說出實情,怕到時候不好收拾。所以一心想找到嫵娘,再說真相,怎知這一找十多年,再無蹤跡可尋!”
夢嫻還是不能明白:“那要是一輩子找不到,姐姐就要一輩子遭人非議了?”
蕭長丹看著夢嫻,似乎不能相信這話是他這個向來不明事理的二女兒說出來的,呆了半天,才說:“嫻兒說得是,爹爹隻想到自己,從沒有想到過嬋兒!走到如今這一步,都是爹爹的錯!”
貞信夫人兩個眼睛巴巴地望著夢嬋,終於忍不住說道:“嬋兒,爹娘對不起你,你有怨言,隻管說,說了,也好減些哀怨!”
夢嬋心中淒慘,當初苦苦尋求真相,再不能明白,如今不再執著,到反而都知道了。世上之事,莫不如此,再不能令人如願!於是冷冷地開了口:“二十年前的事,去說它做什麼?!對也罷!錯也罷!難道還能再重來一次?!若能重來,我寧可二個月前京城赴死的人是我,而不是鯤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