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時節,烈日當空,連院中樹葉都被曬的蜷縮著,春和院為數不多的婢女婆子們,更是躲得一幹二淨。
張媽媽從外頭滿頭大汗進來時,看著空蕩蕩的院子,不由得瞥了一眼右廂房,眼中劃過嚴重的不滿,“一群懶出升天的貨色,仗著夫人仁慈,簡直蹬鼻子上臉,待到老爺回來,定把你們全賣了!”
罵了兩句,張媽媽也略微覺得氣順了,捏了捏手裏老爺的來信,覺得還是這個更重要,便扭身走了,反正這些奴婢又跑不了。
“我的天爺,張媽媽今天是吃錯藥了?”
右廂房裏,兩個婢女和兩個婆子互相對視,都覺得不可思議,以往她們仗著夫人身子不好,又不得家裏看中,都是能敷衍就敷衍。
夫人性子柔,她們說個三兩句就頂了回去,偏偏這夫人的陪嫁奶媽子是個潑辣的,非得與她們說個一二三。
爭吵起來,連外院都能聽個一清二楚,丟死人了。
“我看她不是吃錯藥了,是有要緊的事,才懶得搭理咱們的。”
有眼尖的婆子,想起來剛才張媽媽手裏攥的緊緊的信封,眼珠轉了轉,猜測道:“你們說,該不會是老爺的來信?”
“不能吧,老爺都多久沒寄信回來了,怎麼平白無故的突然送信回來。”另一個婆子不信,嫌棄不已:“指不定是夫人的娘家送來,又求人辦事的!”
“哎呦!”一直沒說話的婢女,突然一拍額頭,似乎想到了什麼:“我倒覺得還真有可能是老爺送來的,前半個月我晚上偷懶睡覺,迷迷糊糊好像聽見夫人在跟張媽媽哭訴,說老爺到底什麼時候回來給大姐兒取名,總不能都一歲半的姑娘了,還大姐兒大姐兒的叫吧。”
“嘖嘖嘖…要真是這樣,夫人那不得高興壞了。”
說到此處,屋內四個下人就著主子的閑話聊的那叫熱火朝天。
俗話說的好,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放在他們六品京府通判鄭家也得用,尤其這經文更複雜。
話說鄭家也算是三代官宦世家,老太爺科舉入仕後舉家搬遷至京城,自此就再沒有離開過京,官職最高時也到過三品,可奈何鄭家二代的太爺是個不成器的。
讀到三十多才考了個秀才,老太爺一看這不成啊,等他一死,他們鄭家非得一跌到底不行。
於是乎找啊找,攀啊攀,硬生生給找到了個沒落世家齊家的嫡次女做了兒媳婦。
齊氏賢惠,持家有道,鄭家的日子在她嫁過來後蒸蒸日上,連不成器的太爺都被扶持著考上了舉人,又托人授了個芝麻大小的從九品府稅課司使。
孫子鄭循也是從小機靈聰慧,讀書寫字天賦異稟,在這一片圓滿中,老太爺在自己五十七歲那年含笑而終。
老太爺死前還在想著隻要鄭家有齊氏在,哪怕自己兒子再不上道,家也散不了,等孫兒再考上進士,那才是光宗耀祖,可誰能又猜想到以後呢?
齊氏再能幹,但是耐不住她隻是個深閨婦人,娘家又敗落到朝中無一人,誰能知道爺們在官場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