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了一盆熱水,擰了帕子給木槿擦臉,又到廂房拿來兩位姑娘和公子的罩衣給他們披上,中秋已過,夜裏涼氣到底重了一些。
木槿用帕子把臉上的淚擦幹,又讓丁香擰了帕子過來給木樨和木蘭擦洗,自己親自擰了帕子給娘親擦了擦,坐在她跟前正色道:“娘,今日家裏的長輩把你叫過去都說了什麼?你為何又生了這樣的心思?
我覺得這裏並非真心接納我們回來,一定有所目的,您都一一告訴我,咱們一起想一想,看看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咱們絕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任他們欺負!”
馮氏回想了一下今日跟族裏的長輩在一起,似乎隻聊了一些家常,可是,她在聽了族叔講了殉節女子的事情之後心思莫名一動,仿佛被迷了心竅一般,竟也想要效仿,隻因為他們提起給慕白遷墳,提起夫妻死後同穴……
木槿聽了娘的講述,心下了然,他們想利用娘跟爹的感情,利用娘柔弱的性子拿捏娘,讓她也學城南那女子為丈夫殉節,給家族換取名利,還有朝廷的賞賜,他們雖然沒有直說,可是他們明晃晃的暗示已經讓娘心神不寧,簡直就是殺人誅心,令人發指。
這事兒對沈家和馮家都有利,那麼,是不是兩家合謀?還是沈家一家的主意,如今他們還顧著表麵的體麵不敢明說,如果娘沒有如他們所願,主動殉節,他們是不是還有別的打算。
她越想越心驚,頓時覺得這沈家大院似乎是一個吃人的怪獸,要把他們都吞噬殆盡,她想要帶著娘和弟妹立即逃出去,可是,她不甘心。他們一家已經被趕出去一次,如今娘又被他們逼得差點自盡,她咽不下這口氣,一定要讓他們受到點教訓,得到該有的懲罰才行。
她想了想,湊到丁香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丁香點頭應下。她又轉身跟娘交代,讓她這幾天不必出門,隻對外麵說舟車勞頓身子不適要調養一段時間,不管誰來都不要見。外麵讓青翠親自守著,這孩子雖然性子跳脫天真了一些,不過是個死心眼,交代她的事一定能做好。
木樨聽了族裏長輩蠱惑母親的話,非常憤怒。他出生在金陵,這是第一次回祖家,昨日在書房裏試才,長輩對他讚不絕口,他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沒給父親丟臉。
沒想到這些血緣至親的長輩竟存了這麼惡毒的心思,他心裏不禁為自己以前的無知和狹隘感到羞恥。他竟然猜忌蕭先生,現在想起來,先生那樣坦蕩的胸懷,這幾年先生一直不動聲色地維護著他的自尊,守護著娘和木蘭,幫助和引導長姐,不至於讓長姐沉溺於經營之道而迷失了自我。
有先生那樣的人想要守護娘,他竟然還心存猜忌,擔心他會把娘搶走,他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自己在先生做得那些小動作都是小醜行徑。
他一定不能讓娘出事,一定要把娘平安帶回金陵。如果讓娘為了他的前途,為了把父親的墓遷回祖墳犧牲了自己的生命,那麼他的心算是徹底瞎了,這麼多年的書也算白讀了。
他看著長姐麵色深沉地安排一切,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襟,像小時候一樣,不過,如今的他已經可以和長姐比肩,可以幫著長姐一起撐起這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