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高掛,雨還在下。
密集,低矮的破爛房屋堆積在小小的泥路兩旁,壓的人喘不過氣。
“啪嗒,啪嗒.”
遠處踩踏著水聲的腳步由遠及近,有些急促。
一個人身披黑色鬥篷,看不清性別,更看不到麵容,正以一種絕對的高調穿梭在這寂靜的街道中。
在這種地方,晚上不出門,是普通人絕對要遵守的生存規則。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從小巷中響起,伴隨著嘶啞的低吼,劇烈的喘氣。
又一人衝出了小巷,前傾著有些佝僂的身軀,雙手握住一物,藏於腹部,正拚命地朝前者衝去。
太黑了,太暗了,加上這條街道狹窄,一切也都發生的太快了。
自嘶吼響起,下一刻兩人已經碰撞在了一起。
不過僵持片刻,佝僂的人影便僵持倒下,砸出一片水花。
鬥篷人緩緩蹲下,憑借著出色的五感,他看清了這人握著的是什麼。
一個有些尖銳的爛玻璃罷了。
而這人也不過隻是一個瘦骨嶙峋的男孩罷了,身著單薄,破爛,甚至稱不上是衣服的,隻能說是一個破爛的塑料袋。
男孩的臉已經瘦成了骷髏頭,身上一股腐爛般的惡臭,那是來自他腹部已經潰爛的傷口,甚至能看見蛆蟲在裏邊湧動。
鬥篷人沒有做什麼,他隻是伸出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肩旁止住衝勢,再伸出另一隻將這人的雙手按下,而後,這個可憐的男孩便沒有任何力量支撐自己的身軀了。
“對不起,我...我救不了你。”
鬥篷人掀下自己的鬥篷,也隻是一個男孩,一個十五歲的,眼神麻木的男孩。
林星凡喃喃著,臉上不見什麼表情。
他知道自己真的救不了他,哪怕給他食物,給他溫暖,立即為他處理傷口,男孩也活不了了,他早已經到了極限,油盡燈枯,剛才的一切,不過是這將死之人最後的回光返照罷了。
就算能救的了...醫療,藥品,食物,住所......
幫裏的堂主不會同意他將一個沒用的人帶回去的。
奇怪,好奇怪,以前的他明明不會多想這些無所謂的事的。
這樣的事,這樣的人,哪怕比這更可憐的,他也見多了,畢竟下層區最不缺的就是這樣的可憐人。
林星凡抬頭,看向天空。
高掛著的天幕是這黑暗中唯一亮著的東西了,盡管暗淡,且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
“我要走了,再不走的話...天就黑了,那時候...就什麼都看不見了,嗯,會什麼都看不見的。”
林星凡站起了身,不斷喃喃自語,想就這麼的轉身離去。
此刻,地上的男孩也費力地翻過身,仰麵朝上著,口中的喘氣越來越劇烈,他的眼神呆滯,卻那麼明亮。
林星凡知道這是什麼。
老師與他說過,那是生命的不甘,生命的掙紮,每一個生命的花朵都將會在將死之刻爆發出最後的光芒與奇跡。
隻為,活下去。
而在這種時刻,哪怕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孩童也會化為凶猛的野獸,以利齒撕咬並吞食血肉。
林星凡已經見了許多次了,而這次,他又一次看到了這朵名為生命的花有多麼倔強,哪怕曆經風吹雨打也依舊盛開著。
就像這最後一刻,男孩不斷起伏著的胸膛,口喘著的粗氣,都證明了他有多麼想活下去。
“可是老師,為什麼我看到的都是花朵在深淵中掙紮,然後絕望的消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