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長的青石小路,兩邊屋宇鱗次櫛比,有茶樓、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街上,車水馬龍,熙熙嚷嚷——有做生意的商賈,有看風景的士紳,有騎馬的官吏,有叫賣的小販,有坐乘轎子的大家眷屬,有身負背簍的行腳僧,有問路的外鄉客,有聽說書的街巷小兒,有酒樓狂歡的豪門子弟,有城邊行乞的老人,更有布衣飄飄的算命先生......橋下,三五個人對弈;柳樹旁,兩三個書生,笑談人生.......河道上,幾艘青樓船舫在水中飄搖,零零散散,還能聽到姬女幽幽的歌音,嫋嫋不絕.......便這般,形成了這樣一個獨特的宛若世外桃源的江陰縣,繁雜而不失典雅。
江陰縣,地處蘇州,北邊臨海,是重要的水陸交通要道,商業十分繁華。陳家,便是處在這樣一個地方——雖不算富裕,也不能說貧窮——好歹家裏有兩三個婢女小廝。對於江陰縣如此繁華的地方來說,這樣的人家多如牛毛,毫不起眼,隻能算是小戶人家。
二月十八日,對於陳家來說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陳家公子出生了。據當時陳家的婢女小廝後來回憶,那天,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呃,其實那天和風煦日、萬裏無雲)小公子哇的一聲呱呱墮地,聲驚若天人.......
事實上,陳過也不知道他算不算天人。如果不是,為什麼明明他死了,卻變成了一個嬰兒呢?
他疑惑了。
難道,世間真有生死輪回嗎?
......
當他努力睜開眼縫,看到古香古色的房屋、幾個形形色色的人以及她們的穿著後,他忽然間感到陌生、彷徨了,仿佛一個被人遺棄的孩子,孤獨、無助、......然後......
然後,就感覺被人抱起來,放到了一個圓木盆裏。裏麵是一些溫水,水裏麵更有一些不知名的紅色花瓣,暖暖的,香香的,接著就被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頭溫柔地梳洗,感覺很舒服很想睡覺,索性便閉上了眼睛。末了,丫頭將一件紫貂衣把他圍住,抱他到了一個女子的身旁。
“恭喜夫人,是個可愛的小公子呢!”丫頭高興的道,就看到一個身穿青絲綾羅綢緞的中年匆匆走了進來,張口就問:“夫人小孩可好?”“恭喜老爺,夫人平安,生了個可愛的小公子!”
“哈哈,好!好!母子平安就好!母子平安就好!”中年人笑道。這人叫陳穀年,做著個小買賣,剛剛被家裏下人告知,說夫人生了,便急急忙忙從店鋪趕了回來。此時聽見夫人小孩兩人都平安無事,吊著的心便落了下來。吩咐那丫頭,道:“你自去告訴下邊人,說慶祝小公子出生,今日給他們加宴,還有,他們這個月的工錢加倍。對了,你再去買些人參鹿茸之類補品回來給夫人吃,莫要省銀子。”
“是,老爺!”丫頭記下,便喜匆匆退了出去。“加宴”,無非就是增加一些菜肴,雖然比不上大戶人家的財大氣粗,但對於這些婢女小廝來說,仍然是非常歡喜的。
房中,便剩下了陳穀年三人。
陳穀年坐到妻子身旁,溫柔地道:“夫人,辛苦你了!”伸手就想摸一摸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的陳過。
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依然掩蓋不住美麗而優雅的陳夫人笑了笑,道:“兒子剛睡著,你莫要把他弄醒了。”
“呃,夫人說的極是,是我考慮不周。那我看著便是,我看著便是。”陳穀年老臉一紅,戀戀不舍地縮回了手。
就聽見陳夫人道:“兒子都還沒取名字呢!你說,給他取什麼名字好?”
“對對!我怎麼把這要緊的事給忘了?”陳穀年輕敲了下腦門,站起了身,踱起了步子。
許久。
陳穀年才停下腳步,道:”夫人,依你之見,就取單字過,如何?陳過陳過,我希望他以後有過則改,無則勉之,我希望他以後讀書莫要懶惰,得過且過,到頭來一無是處.......“
”便依你言!“明白夫君苦心的陳夫人如此答道。
所謂“可憐天下父母心”,莫過於此了罷!
但是,能真正明白、能真正看透這幾個字的,又有幾人呢?
這一刻,還沒睡著的陳過聽到這番話,不覺地想起了上輩子父母嘮嘮叨叨的一些話。
”你要好好讀書,知道嗎?你爸我就是因為小時候不喜讀書,整天玩,所以現在就做苦工,又累,錢又少........“
”上學時候不要跟同學打架,記住了嗎?“
”這次考得不錯,要再接再厲,不可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