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於玉郎:
春末了,這一路的艱辛與寒冷我到底不記得,隻記得你眼角的尾紅。
我自心向光明,可當我靠近它,我開始反省,開始猶豫。
在南山時,我總認為天下浩大,任我去闖蕩,師傅總說天下人的幸便是我們的幸。
以往,我會慶幸自己身負重任,待我下山時,便是我尋求一生所為的時候。
被你打亂了,我惶恐,為何我的命運如此,又僥幸,上下師兄弟那麼多,總有一人可替我吧。
直至收訖到師傅的書信,才發覺這些時日終究要結束了,我想貪心的留下,可書信裏卻伸出無數隻手將我拖住。
我走了,遵從我此次下山的所願,也遵從師傅。
為自己的膽怯找了個可悲的借口。
我無法說自己為難,你或許不信,正如我來時,羲和柔旭,隻是被晃了心智的,是我。
我已到序垣寺,比祈鳴冷些,不像春未。
在叩響寺門那刻,我想了許多,轉身離開此時這些話是否便是在你耳邊說了。
可不曾有重來之時,那日的景象我永生難忘,書信幾百封,若有緣,都予你。
手持奉複,順頌,時綏。
書手予玉郎:
轉瞬間已然秋風至今,前些日子我隨珺昀師兄下山。
路至京兆,找了間茶館坐了坐,所幸帶了足夠的銀子,不像往年般無知。
師兄卻如同那時的我一般。
遠遠的瞧了瞧,元公子還是那般粘著你,也好,免得你無聊對時間。
我總覺得你像什麼,向陽花,你永遠裝不下煩心事,羲和如何,你便如何。
珩之卻不認同,至於他覺得你像什麼,便等你自己去問之一二。
我總能一眼瞧見你,倒不是紅衣亮眼,我的眼中盡有千萬人,隻有你是讓我找尋的。
師傅書信中說,你為家中二老隻身前往祈鳴寺,添了不少的香油錢,一句不曾問過我,隻問了序垣在哪,一年四季又如何。
這便足夠了。
我不知這些會淪落何處,也不知會不會被你看了去,寺裏的日子總是那麼單調,也隻有在敘寫這些時才得一借慰。
數了數,已有一百七十八封,都是積堆在一起的思與念。
隻待來日,全數贈予玉郎。
手持奉複,順頌,時綏。
手書一封予玉郎:
序垣落得大雪一場,師兄命我前往村塢找尋藥材,路至半山腰時,雪虐風饕,無奈暫避於山洞之中。
轉瞬之間,明明未曾做些什麼,離去京兆已一年之久,壓在箱底的書信,何時被你看去。
初次下南山時,路道積雪,羲和卻柔旭。
我不解,為何我的心,如此霧蒙蒙,蒙住的不止是你,連同將我一同吞噬。
每個寂靜的夜晚,總會想起年時,想起上元夜,是打著燈籠在前方領路的你,是不會遺忘我的你。
可這些話,如同年時的爆竹燦爛一時,轉瞬消失在黑夜裏,又如同上元夜的天燈,從我手中托出,終將之去又無人知曉。
我尋了藥材,雪勢暫停,待我回寺之時,又紛紛揚揚,怎得下的那麼急,我托出一片雪花,融化於掌心,變成一灘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