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時日風雨交加,我身在其中,無比享受著惠風的和暢與佳雨的洗禮,甚是別番滋味。我是最喜陰雨天的,因為陰雨天我渾身上下都少了雜質和粘塵,我享受身體和發枝被風解癢的舒適,伴著這酣暢淋漓的雨水排解本不屬於我體內的多餘汁水,讓我飽滿地吸吮這天地的甘露,靜靜地守護這方濕潤的福地。
我聽到風聲在我耳邊嘮叨,聽雨聲在我腳下熙攘,我甚至聽到了人間似這雨水般的淅淅瀝瀝,那熟悉的大自然般水的質感讓我似乎更加好奇起來那人世間的江河風光。正心念想著,便看到了人世間那隱隱的彌漫出的紫色的光輝和蓬薄的霧氣,無處安放精力的我決定再去人世間去尋覓一番,探一探究竟。
順著霧氣我見到了這人世間奔流不息的江水,見到了那江水溢出成型了的湖泊,那紫色的光輝便是從這深黑色的光輝中彌漫出來。我便聚起了神力,凝聚成一粒深冰,從塵空中直落而降,紮入了這一望無際的湖海。
我一步步順著這紫光在這江水中滑落,周圍全被淺紫色的江水包繞,時不時地也看到青蛟與那魚蝦在這紫色中淺淺的遊動著,偶泛起幾攤渾濁的水泡。隨著滑落的加深,水中穿透進陽光的亮色便漸漸消退了,可周圍彌漫著的紫色愈發的清晰了,變成越來越發著深的紫色,並在更深的前方凝聚成一深深的光源,周圍卻隻剩黑色的深沉和水的緩緩流動。我又用盡大神力推著自身向紫色的光源處移行,卻愕然隻見一落了水的男人,順著紫色的光便明白那紫色的彌漫便是他肺中微弱的氣息,那光源便是他呼吸著的肺。
周圍仍舊是一片深黑的窒息,我知道這男子於這等深的江底便是無力回天,隻好看著這紫色的氣息微弱地閃爍著,直到向著越來越深的水底,一點一點地暗淡下去,而他的呼吸經過了的水氣,全被渲染成了暗紫色的光亮,就是那我從人世外還能察覺到的紫色的光輝。
……
定是因為這男子的不同凡俗,才讓這短暫的時空有了五彩的斑斕,回想起那微黃和那灰白色的光亮,定有其中深意,便用精力抽身移出了那紫色著逐漸暗淡的江麵,照常地跳脫了出來。我抖擻了一下身上江水的殘餘,便轉著時空向前倒尋這事情的經過。
……
我隻見一半老的男人徐徐地從江岸的遠處走來,穿著一身黑褐色的羅裙,羅裙上繡著優雅而順暢的如雲朵般的線紋,那頭頂上一支古銅的發簪盤著那長長的頭發,發頂上高高的略高揚著的黑冠巾上一隻似虎似蒼狼的圖案分外鮮明,那寬鬆的衣襟和袖口仿佛看不出他身體的輪廓,那腰腹之間寬寬的布袋束在腰間,腰間左右兩旁掛著一個個精致的小布兜,被塞得滿滿的。腰正中間還佩戴了那古銅色的掛牌。那古銅色的掛牌上刻畫著形形色色的文字和圖案,隨著他寬長的裙擺一步一晃。待他走近了才看到他那清晰的長相,便見他雙臉削瘦,高高的顴骨上方一對深邃的雙眸,眉宇間盡是野蠻氣,又好似帶著一份寬解了的憤恨。那正挺的鼻子下麵一張薄而長的發著皸裂的嘴唇,那濃厚而黑的胡須向腳下鋒利地挺著,下巴上那蓬亂的棕髯向下垂掉著,脖子上還掛著一串金屬的發著光亮的珠圓瑪瑙石。
他一步一步穩健地沿著江岸邊走著,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厚大的雙手扶正了腰間掛著的銅牌,他又緩緩地從腰間取下了一串裝滿植物葉子的香料袋子,默默地放到鼻子上深深嗅了一嗅,便將那香袋口上的細線用力緩緩地拉開,然後將那香料攤落在那厚厚的布滿溝紋的手掌心,緊接著又重新細細地重重地嗅了一整個遍,隨即顫抖著這充滿香料的雙手,呢喃道“朝者嫉餘之執杖,托悲咒付之於鄰江……”,情不自已處便也停下了腳步,轉過頭去望著這渾濁的江水,又輕輕的揚起胳膊將這香料一點點揮灑進江水上,看著江麵上漂浮著的香葉靜靜得打著旋兒,想著想著,便又呢喃道:“灑香譽遍之清流,近餘身予之湘君……”,隨即將這雙手逐漸堆疊著放到了身背後,望著江麵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見他轉回頭,又沿著江岸繼續走,一直走到那空曠著的朝著陽光的平袒處,隻見他默默地弓下了身子,將雙手撐於這河畔的沙石上,然後跪在那裏,時不時地將雙臂舉過頭頂向著江水參拜著,嘴裏不住地呢喃,隨後大聲的發出了聲響,繼而又轉變成了續續地呢喃聲。盡情以後,便將手放在腰間掛牌中搜尋著什麼,時間不長,便取出來一顆藥丸般大小的黃褐色的顆粒,用雙手捧在掌心,又絮叨了片刻便一口吞入了腹中,然後竟不自覺得微笑了起來,笑的很是從容,它一邊微笑一邊將這如紫色斑斕的空氣吸進肺裏,隨著最後深深的吸氣,他攤開雙臂,向前一躍,便沉重的砸進了這渾濁的江水中,漸漸地隱沒在了這平靜的江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