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陽,霧靄消退,屋簷上的雪水流淌下來。
江予霖再醒來已經是第三天,睡的骨頭都酥了,下床第一件事就是往香爐倒了一盞茶,把安神香滅了。
再這麼睡下去,她也不用睜眼了。
屋外的人聽到動靜,輕叩了一下門。
江予霖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烏黑的秀發披散在肩上,一身白色綢緞,多了幾分清冷,“進來。”
王捷道:“江姑娘,午膳已經準備好了。”
江予霖走到窗戶前推開一道小縫,雙眸微抬,含笑道:“端上來吧。”
估計是得了琳娘的吩咐,桌上的都是藥膳。
吃完後,江予霖擦拭著手上的水漬,王捷沒忍住,偷瞄了幾眼,又側過頭看看她有沒有影子。
她做夢都不敢想,主子居然把江霖關押了,而且對她不聞不問。
她是影衛,主子的命令隻需要無條件服從,就算她和江霖關係再好,她也不可能手軟,可江霖每天都在屋裏哭,哭的梨花帶雨,屬實讓她震驚了。
江予霖係上大氅,歪頭看著她,“江霖在哪?”
王捷回過神來,“西院的暗室。”
江予霖走到門口,步子驟然慢了下來,“放她出來吧,給她收拾出一個院子。”
總這麼關著也不個事。
王捷麵露難色,遲疑道:“這......”
“就說我讓的。”江予霖歎息一聲,“派人好生看著。”
王捷茫然地點了下頭,又聽到她說道,“先前的江霖就是我,你不要多想了。”
“啊?”王捷震驚道,“真......真的?”
“還能有假嗎,”江予霖頓了頓,“難不成,你也為你家主子移情別戀了?”
被她一語戳中,王捷艱難道:“你真是她?”
江予霖駐足回首,“慢慢你就知道了。”
王捷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忍不住上手掐了一下她的臉。
江予霖沒動,眉眼彎彎,臉上掛著明媚的笑意。
被她這麼一笑,王捷霎時間縮回手。
話本裏說過,越好看的人越會騙人。
賀硯舟站在走廊,正和幾位老臣談話,聽見腳步聲,抬眸遠遠望著她。
眾人背對著江予霖,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繼續商討事宜。
江予霖看了他一眼,權當隻會了一聲,沒說話就轉身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江予霖回到新宅,見到老師,顧不上身上的傷,幾步邁過台階,扶著老師的手,鼻子突然發酸,“老師……”
湯鬆白的眼睛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一眼就認出來了她,如今看到她又換了樣貌,想不出這其中的曲折,但也猜到她吃了不少苦頭, “怎麼,怎麼又……”
江予霖聽到老師的嗓音沙啞,心裏竟有些委屈。
湯鬆白握著她的手微微發抖,問道:“人沒事吧?”
江予霖不敢看他,低聲道:“沒事。”
“回來就好。”湯鬆白帶著她往屋裏走,坐在椅子上瞅了半天,和小時候一樣,有那一股子機靈勁。
兩人閑聊許久,都在說最近發生的事,比如她見了譚敬文。湯鬆白知道她有難言之隱,也就沒問她為何換了模樣,隻要平安回來就好。
眼下他最憂心的是朝堂的黨爭,鬧到現在這個局麵,他已無力回天。
可溫序驊遇刺一事,此番行事太過魯莽,這麼做,無非是激怒於他。
湯鬆白問道:“你可想好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江予霖思緒混亂,暫時理不出頭緒,搖了搖頭。
溫序驊最信任的人就是溫爽,荊州那邊蠢蠢欲動,顯然是坐不住了,溫爽不過是一介武夫,腦子不怎麼靈光。
溫序驊為人謹慎,做什麼都藏幾分,對溫爽也是如此,溫爽遠在荊州摸不清京中的形勢,這次讓求娶公主,無非是想吃個定心丸,看溫永照持什麼態度。
不出所料的話,溫爽現在應該已經偷偷進京了。
湯鬆白拿起書卷輕敲了一下她的頭,道:“這小腦袋又在胡思亂想,有些事想不明白就放一放,別太勉強自己,世路狹窄,人心叵測,事情的好與壞都不是你能料想的。為師就站在你身後,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