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細雨蒙蒙,盤山公路上一部疾馳著的麵包車忽然嚇人地扭起了秧歌,緊接著車門忽開,一條人影被甩了出來,巨大的慣性使這人在地上滾了兩下竟直往山下墜去……空中劃過一道閃電,正照在這人的臉上。這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麵色蒼白,卻不見多少恐懼,有的卻是無限的迷惘。因為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在短短的一周內,不但自身的一切夢想都破滅了,還莫名其妙地就要把小命給送掉了。
他叫朱雙斌,是一名現代五項運動員,這些天來的遭遇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倒黴”!不是一般的倒黴,而是黴到了根,黴到了家,若是把他的經曆公布到網上的話,“倒黴哥”的稱呼是一定逃不掉的,或許還會被冠上“史上最”的字眼。
他先是在全運會的比賽中痛失金牌,不是因為他實力不濟,他是此次比賽奪冠的頭號熱門;也不是因為裁判不公之類的場外幹擾,他所在的代表團是這屆全運會的東道主,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失利的原因說出來好笑,竟然是因為他參加越野跑時忽然短褲大裂縫。雖然內有襯褲,不至於腚光光,但這樣跑下去的話,一來不雅觀,二來在觀眾的笑聲中也會影響發揮,不得已之下,隻能臨場換褲。結果顯而易見,就這麼一脫一穿,冠軍離他遠去矣!
作為國內現代五項運動員,奧運會上爭金奪銀是癡想,對朱雙斌來說,全運會問鼎是他運動生涯的終極追求。可千萬別小看了全運會冠軍,在中國現行的體育機製下,這不僅僅是簡單的一塊金牌,還意味著數十萬的現金獎勵,以及省級勞動模範之類的各種榮譽稱號。這雖然不能和那些奧運冠軍所獲得的高額獎金、耀眼榮譽相比,但也足以讓他率先邁進小康,將來吃上公糧,當個省、市體育局的官員,再無退役後難以謀生的後顧之憂。而且,由於他本身形象尚可,在運動員中屬於斯文一類的,因而早有房產商跟他說好,隻要全運會奪冠,便請他代言,報酬是一套三室兩廳的商品房。嘿嘿,三室兩廳的房子,近兩百平米,這可是中國一個普通家庭一輩子的追求啊!可就因為短褲的開裂,這眼見的幸福都成了浮雲。打擊之大,可想而知。
然而,這還不算完,在他還在為短褲和金牌的關係百般糾結之時,又一樁倒黴事降臨到了他的頭上,這是他那相戀了三年的女友帶給他的。這倒不是說他的女友移情別戀或是傍了大款,在如今這個社會,這類事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算不上倒黴。而是他在無意間發現,女友她竟然是個女同。
甜蜜愛情在他心中轟然坍塌的同時,他也全明白了:怪不得貌美如花、擁有名牌大學中文、曆史雙學士學位的她會找上自己這麼個外人眼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運動員;怪不得她對其他男人,無論是大款還是公子哥,一概沒有好臉色;也怪不得她會在一夜間,由呂麗萍的粉絲變成了呂黑,一提起那對半路夫妻,便恨得咬牙切齒;更怪不得每逢親熱時,她都是那麼的害羞和抗拒……虧他還以為她有多麼的純潔和正經,卻原來……他對“同誌”沒什麼偏見,但你當你的“同誌”,幹嘛要拉上我做擋箭牌呢?害得他都二十六了,還是個如假包換的處男,悲催啊!
事業到了低穀,愛情也成了昨日黃花,朱雙斌連死了的心都有。自怨自艾了幾天,便在今天一早乘動車來到了首都,想要散散心,換換環境,以期擺脫黴運。
在天安門廣場逛了一天,巍峨的城樓、迎風飄揚的五星紅旗並沒有讓他心情有所好轉,傍晚時分便找了一家小酒館,想要喝上幾杯,以酒解愁。
小酒館的生意很好,沒有單座,隻能和別人拚桌。巧的是,同桌的竟然是三個老鄉。所謂“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而且這三個老鄉也是滿腹牢騷的失意之人,酒來菜往之下,大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味道。推杯換盞,本就心情死灰的朱雙斌喝了個酩酊大醉。不愧是老鄉,那三人好心好意把人事不知的朱雙斌攙扶到了他們下榻的小旅館睡覺。
但讓朱雙斌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由此,他又開始倒黴了。因為這三位好心的老鄉是來京的上訪人員。
午夜時分,著名的上訪者克星,和諧“衛士”,十幾名京城保安公司人員踹開了他們的房門,不由分說,就把三個上訪者和尚在酒醉中的朱雙斌一起塞進了麵包車,連夜開車離開了京城。
等朱雙斌酒意稍消,迷迷糊糊醒來後,發現自己已經在這條遠離京城的盤山公路上了。等他弄明白怎麼回事後,一邊哀歎自己黴星高照,一邊跟押送他們的保安申明,自己不是上訪者,是他們搞錯了。但保安們根本不理睬他。他又想要打電話找人,可發現不但身上的手機被搜走了,連自己的證件和幾千塊錢也沒了。這下,他火了,厲聲斥責保安侵犯人權,還要他們把手機還給他。但招來的卻是怒罵和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