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351年,已經歸順元朝的方國珍趁北方動蕩之機,再次舉起反元大旗,浙江沿海一帶又陷入戰亂之中……
浙東小鎮。蓊鬱的樹木掩映著幾排黑瓦粉牆的店鋪。飛翹的簷角,各色的招牌,熙熙攘攘的人流,此起彼伏的商販吆喝……忽然,青石板的街道上,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人們瞪大了驚恐的眼睛,望著遠處衝殺過來的馬隊。人群裏響起一聲高呼:“方國珍來啦,快跑呀——”
因驚恐而定格的人群突然回過神來,四下奔逃,邊跑邊呼喊:“方國珍來啦,方國珍來啦——”
匆忙中奔跑的人群跌倒,踩踏,哭喊聲一片。
義軍的馬隊衝進街巷,馬蹄踢掀了蔬菜攤,踏翻了水果攤,水果在街道上亂滾。攤主在地上滾著,爬著,張開雙臂想聚攏滿地亂滾的水果,飛奔的馬隊從他身上踏過。
一個賣餛飩的也想奔逃,可挑著擔子跑不快,馬隊衝了了過來,他躲閃不及,被衝得暈頭轉向,餛飩挑在肩上蕩了個圓圈,摔在街麵上。
賣雞的鄉民抱著雞奔逃,驚慌中忽然跌倒,抱著的公雞脫手。公雞驚叫著飛上了店鋪的屋頂,站在簷角回頭驚愕地看著街道上喧擾的人群……
街道的一側綢緞鋪。幾名義軍士兵衝進來,把櫃上的綢緞洗劫一空。店鋪掌櫃跪在地上哀求:“義士,義士,求求你們,給小的留下點吧,留下點吧——”
幾個義軍士兵看了一眼地上的掌櫃,抱著綢緞往外走。綢緞鋪掌櫃追上去,拽住爭奪。義軍士兵抽出長刀,一刀劈下,綢緞鋪掌櫃慢慢倒下,鮮血染紅了地上扯亂的白絹。
米鋪內。米鋪掌櫃聽見喧嚷,慌忙關上米鋪的店門,可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一隊義軍士兵湧了進來。掌櫃的縮在櫃台下,渾身瑟瑟顫抖。
義軍頭領走了進來,看了一眼滿屋的大米,得意地笑了笑,手指著米袋說:“快,快,把這些米全搬上馬車!”
義軍士兵把一袋袋大米搬出米鋪,裝上馬車……
忽然街道傳來一聲呐喊:“官軍來了——”
義軍士兵們丟下米袋,驚慌逃竄。一名義軍士兵想趕走馬車,甩了兩鞭,馬車沒動。他丟下馬車,急忙向前跑去……
一隊官軍衝了過來,圍住了馬車。隊伍後麵的百戶(注:元朝軍官等級,統兵70人左右)來到馬車前,拍了拍滿滿的一車大米,一陣狂笑:“哈哈哈,還是方寇想得周到,都替我裝好了,哈哈哈……”
米鋪掌櫃從店鋪出來,跪在百戶麵前,不住地磕頭感謝:“謝謝軍爺!謝謝軍爺!”
百戶彎下身來,望著米鋪掌櫃,問:“掌櫃的,你謝大爺我什麼呀?”
米鋪掌櫃說:“多謝軍爺趕走了賊寇,不然小店就被他們搶光了。”
百戶神秘地一笑,冷冷地說:“搶光了,真的搶光了?店裏就沒剩下點兒?”
米鋪掌櫃忽然明白過來,他驚愕地看著百戶,支吾著:“哦,哦……沒有了,一粒米也沒剩下了。”
百戶直起身,衝手下的軍士一揮手,大喝:“進店,把所有的米搬上馬車!”
官軍衝進米鋪,把剩下的米也搬上馬車。
米鋪掌櫃跪在馬車前哭喊:“軍爺,軍爺,不能拉走呀,拉走了,小的命就沒了。”
百戶走過去,狠狠地把米鋪掌櫃踹倒在一邊,大喊:“拉走!”
馬車載著滿滿一車米離開了米鋪。
米鋪掌櫃從昏迷中蘇醒,爬起來,望著空蕩蕩的米鋪,拊掌大哭:“強盜啊!都是強盜呀……”
被洗劫後的小鎮籠罩在濃煙和熊熊大火中,街道兩邊是一處處殘垣斷壁,塌落的檁椽不時跳著火苗,燒毀的門窗還冒著縷縷青煙。青石板的街道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一具具屍體。一堆廢墟前一位老婦人在捶胸哭嚎,滿頭白發在寒風中飄散……
青田縣南田鄉武陽村。與山外的兵荒馬亂不同,這裏是另一番景象,仿佛世外桃源。綿延的翠峰宛若一圍綠色的屏障。翠峰間偶有懸泉飛瀑,恰似綠綿中飄動的白縑。細聽,還有汩汩的溪流低吟。此時正值桃花綻開,一樹樹桃花幻若一簇簇煙花綻放在青山碧水間。峰巒環抱之中有一塊田疇,綠樹春花中掩藏著一個村莊就是武陽村。劉基的府宅就在這寧靜的武陽村。
劉基因建言監察禦史失職一事遭罷黜,此時他正在家閑居,終日在書房裏著文賦詩,撫琴演棋。書房內,靠窗放著一張書案,書案上一張棋盤,劉基正坐在書案前研究棋譜。身後是一個書架,架上放滿了書籍。書架旁掛著一幅幽蘭圖。
劉基演棋有些倦了,放下棋譜,向四周看了看,沒發現葉安。葉安既是劉基的家丁,又是貼身的侍僮。他父母早亡,流落到武陽村,劉基把他收養。
“葉安,葉安——”劉基衝著窗外喊。
“哎,來了。”葉安快步走進書房,“老爺,有何吩咐?”
劉基說:“去告訴夫人,中午多備幾個菜。”
葉安遲疑了一下,不解地望著劉基,問:“老爺,你平日都是清粥小菜的,今日是怎麼了?”
劉基笑了笑,說:“要來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