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慢慢放下茶杯，半垂下眼，清醇的聲音裏夾雜著難言的艱澀：“但是我始終不想牽連你，我想，夜嵐她也不會願意你這麼做，她不想欠你什麼。”
雷洛炎苦笑，開始清洗茶杯，準備第二道茶：“她從來都不欠我什麼，‘女神之淚’的血是她母親的，現在卻流淌在我的身體裏，看到她這樣子，我還有什麼理由活下去。”
這些日子，他不敢看，不敢碰，不敢想，不敢聽，躲避著關於她的一切訊息，他以為這樣可以讓他安靜地過完在人界的最後幾天，可是他的心背叛了他。
如果不是他來到人界對他們緊追不舍，如果自己沒有私心，他們可以很幸福地活下去，拋開異界的束縛，自由自在地享受人生，是他破壞了這一切。
“靜妍說，她今晚可能會醒過來。”莫凡的手指摩挲著杯沿：“去看看她吧，我知道，在她的心裏，你一直都有很重的分量。不管如何，我也要謝謝你對她六年的照顧，我們三個的命運早就注定要走上這個軌跡，不管我們逃到哪裏，都躲不開。”
手裏的茶杯泛起了小小的漣漪，雷洛炎抬起眉，淡淡道：“好，我去看看她。”
皎潔的月亮像一個銀色的圓盤高掛在深藍的夜空上，滿天星鬥，宛如一個人深情的目光，默默注視著大地。
雷洛炎抱著夜嵐靜靜的坐在那裏，被沉默的黑夜和璀璨的星光包裹著，擁抱著，任它們在冰冷的肌膚上留下一陣陣異樣的觸感。
默默閉上眼睛，享受著夜的愛撫。濃鬱的黑暗像一隻溫柔的手，撫慰著他的空虛，他的寂寞，他的渴求。
懷裏的人兒逐漸有了知覺，感受到了那深情的擁抱，溫暖的胸膛，甜蜜的親吻，溫柔的愛撫。
一滴淚從她的臉頰落下，雷洛炎低下頭，溫柔地用自己的雙唇吮吸著她的淚水。
“炎……我還活著麼？”夜嵐慢慢地睜開眼，入目的還是一片漆黑，隨後她笑了：“看來我還沒有死，我依舊看不見。”
“你不會死的。”他不由得抱緊了一些，心疼道：“莫凡已經找到可以治你的藥了，明天他就會回來，所以……今晚，我陪著你。”
“是嘛……”她黑黑的眼瞳裏閃過一絲欣喜：“炎，真的是這樣嗎？”
“嗯。”他低下頭，用自己的下頜觸著她的額頭：“等你好了以後，他就會帶你回家。以後，誰也不會再拆開你們了。”
“炎，那天後來發生了什麼？淩霄……她怎麼樣了？”
“她和淩風死在了一起。”
“哦……”夜嵐微微蹙眉：“太可惜了。”然後，她又想起了什麼，伸手向上撫摸著他的臉：“炎，你有沒有受傷？莫凡有沒有受傷？他們都好嗎？”
雷洛炎眼眶一熱：“沒有，我很好，夜嵐，你是在關心我麼？”
“當然，”她淺笑：“炎，我希望你能幸福。”
看著她臉上的微笑，雷洛炎的心仿佛被撩撥了一下：“好久沒有看見你對我笑了。”
他想說，他的幸福就在她這裏，他的快樂也在她這裏，以後，他就會融入她的身體裏，每時每刻都能看見她的微笑。
他抬起頭，仰望著星鬥闌幹的夜空。聽說人界有個很美的傳說，人死後，就變成了天上的星星，不知道帶著罪惡而生的他，會不會也這樣呢？
他的淚滴在她的額上，像脆弱的水晶。
她微微一顫，撫上他的臉，卻被他抓住了手心。
“好像下雨了，夜嵐，我們回屋吧。”
“好。”
他將她抱進了他的房間，放在了他的床上。
她聞到了一股帶著清香的藥味。
“你渾身都是針管的淤痕，夜嵐，我幫你上藥好不好？像小時候那樣？”他在她耳邊低聲詢問。
“好。”她乖乖地躺下，敏感的她，已經察覺出今夜的炎不太一樣。
他溫柔地褪去她的衣裳，這肌膚原本應該宛如出生的嬰兒般幼嫩細膩，雪白光滑，且完美無暇。可是現在，全部是沒有褪去的褐斑。
他拿出藥膏細心的塗在她全身的皮膚上，他的手很暖，很溫柔，很舒服，真的就像小時候那樣，他的溫柔，隻有對她一個人。
身後的皮膚很快擦好了，他的手靈巧的探到她身前，那裏有一塊最深的褐斑。
他修長的手指沾著清涼的藥膏，在她胸前輕輕的按壓著，無意間碰觸到敏感的位置……輕輕一顫，卻沒有拿開，手指向下輕柔的撫摸著，掌心流連在那裏。
感覺到他近似愛撫的手，夜嵐轉過臉，有些低喃道：“炎……”
“夜嵐……”他憐愛的撫著她的後背：“可以嗎？“
她輕輕一顫，艱澀的說：“對不起……我不能給你。因為，我不想讓你更痛苦。”
他輕輕環抱著她，溫柔得好象懷裏的人是水做的：“我明白……夜嵐，隻是，我想留住你的氣息，以後，可能再也抱不到你了。”
他滿目憐惜的親吻著她的額頭，她的鬢發，最後，輕啄了一下我的唇瓣，柔聲說，“夜嵐，最後一次，讓我抱著你。”
她的心一顫，點了點頭，心頭卻預感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炎，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沒有，從今往後，我都不會騙你了……”
他將她擁進懷裏，用他溫暖的胸膛熨貼著她的孤獨，她的冰冷，讓她感受到他的顫抖，他的無助。
被子裏熱熱的，卻不是焚燒的，相溽以沫，彼此溫慰，這是一個溫厚的靈魂對另一個孤苦靈魂的悉心關照。
她轉過身，靠在他的胸前。他輕輕揉著她的肩膀，沒再說什麼。
可是，她卻知道他無聲的語言，要她，不僅僅是為欲望，更是因為憐惜。
但是她不知道，他就要枯萎了，他的血液，他的身體，甚至連他的呼吸都帶著將死之人的味道。無愛的肉歡，他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讓自己危如朝露的肉體去玷汙她純淨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