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初年端詳著南姬,心有不忍,溫言道:“娘娘多久沒好生休息了?您還懷著身子呢,怎能如此不顧及自身?孩子們還小,這些治國之道急不得,微臣會慢慢教的,娘娘不要太心急了!”
沈逸塵也勸道:“娘娘……保重自身要緊,您的臉色看起來很差,還是先回潮汐宮歇著吧!”
南姬勉強的扯了扯唇角,應道:“好吧,便勞煩先生和沈將軍替我看會兒孩子了,我是有些困乏了。”
說罷,南姬便扶著桌案起身,在錦洛的攙扶下,緩緩走出了太和殿,向著潮汐宮的方向而去。
蕭雲崢留下的後宮嬪妃並不多,在文譽及冠前,南姬並不打算將她們送出宮去,好生養在後宮便罷了,否則偌大一個後宮,隻住了幾個人,也是當真冷清。
她慢慢地走著,抬眼看著高聳的宮牆,四方四角的天,如同牢籠一般。
潮汐宮還是原來的潮汐宮,南姬未換宮宇,上官太後依然住在壽安宮,鳳儀宮也依然空著,一切好似都沒變,可一切又都麵目全非。
錦洛扶著南姬的手要送她入寢殿歇著,她卻倏然在主殿門口頓住了腳步。
“娘娘?”
南姬回頭看向潮汐宮的庭院,冬季裏,內務府換了一院子的臘梅,雪景紅梅總是美得冷豔又孤傲。
她站在主殿門口,越過梅林小徑,看向潮汐宮的宮門,良久,輕聲呢喃道:“姑姑,我是不是……再也等不到他了?”
一句話令錦洛紅了眼眶,哽咽道:“娘娘!”
南姬的唇邊勾起一抹苦笑,舒了口氣,轉身入了主殿。
主殿內的牆壁上掛著那幅《十裏荷塘圖》,圖中的少女一身粉色的襦裙,懷中抱著一捧蓮蓬,坐在小舟頭上,嬌俏的扭頭笑著,一雙灰藍色的琉璃眸斂盡了天光,美得實在令人心動。
南姬看了許久,眼角瞥見了桌案上端放的那枚玉佩,之前她拿出來,還未來得及收起來。
手指摩挲上玉佩,被摔成四瓣又重新用金飾拚接起來的玉佩,摸起來並不那般順滑,金飾的紋路滑過指尖,微涼生疼。
錦洛實在見不得南姬如此,她日日伺候在側,又怎會不知,娘娘將一切都壓在心頭,不說也就罷了,連哭都不哭,這可不是要憋壞了嗎?
“娘娘,您若難過,便哭出來吧!這裏沒有旁人,娘娘不要一直憋著,對身子實在是不好啊!”
南姬背對著錦洛,一手捏著那枚玉佩,一手撫摸著肚子,笑了,啞聲道:“姑姑,以前我隻要待在潮汐宮,他日日都會回來,如今……無論我在這潮汐宮中等多久,他都不會再回來了……”
錦洛實在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淚湧出眼眶,漫過了指尖。
當日日相伴成為了習慣,一旦那個人走了,被留下的人才是最受折磨的吧!
“姑姑,我是太後了,再也不是曾經的夭夭,這世上,能喊我乳名的那個人……不在了!”
如今她貴為太後,依著君臣之禮,即便是血脈相依的親人都不該直呼其閨名,而唯一有資格喚她一聲“夭夭”的那個人,再也回不來了!
錦洛哽咽道:“娘娘,哭出來吧!奴婢求您哭出來吧!”
南姬將那枚玉佩貼在心口,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淚終是忍不住湧出了眼眶,打濕了心口的玉佩。
從哽咽到抽泣,再從抽泣到嚎啕,她終是將憋了許久的淚一股腦的發泄了出來,哭到聲嘶力竭,哭到天昏地暗。
那哭聲響徹了整個潮汐宮,宮人們皆默默垂淚。
寒風吹過,帶起一地薄雪,吹落枝頭繁花,除夕快到了。
過了除夕,蕭凰王朝便正式邁入了景昌年間,文譽帝的時代到來了。
景昌元年,六月初八,容歡太後生下了宸帝的遺腹子——三皇子,取名文念。
今生一心念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