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姬憂愁得擰起了眉心,幽幽道:“如今更甚,宸王保住了利州,可爹爹擅自出兵增援宸王,必受聖上猜疑,我實在不知眼下的情形該如何是好了。”
段初年笑著試探道:“聖上不是功過相抵,未罰也未賞嗎?”
南姬小小翻了個白眼,在段初年麵前,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的肆無忌憚,嘟著嘴道:“先生這是明知故問,還是要考我?聖上說的功過相抵,那便當真是功過相抵了嗎?南嶽王府若受賜封可以坦然,若受責罰亦能承擔,但這‘功過相抵’分明就是一道考題!考南嶽王府會如何應對!”
段初年滿意的點點頭,這小丫頭算他沒白教,他搖了搖手中的羽扇,緩緩道:“夭夭自很久以前便知盛極必衰的道理,南嶽王位傳至今日已曆經幾代,無上榮寵,是時候了!”
“先生有何高見?”南姬眼巴巴的看著段初年,希望他給與點撥。
“老子雲: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沒有‘無’也就無所謂‘有’,解決矛盾時要‘以無為本’!”
南姬眨了眨眼眸,不解道:“什麼意思?”
“能做到‘有功’而不自居,‘有才’而不自傲,‘有力’而不亂用,這樣才能達到‘以無為有’的境界。‘無之為用’都體現在‘放棄’上——放棄已經擁有的東西,以便能擁有更好更多的東西,而這到底什麼是‘更好更多’的東西,便見仁見智了。”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南姬有一瞬恍然大悟的感覺。
她笑著點點頭,道:“多謝先生!”
世人皆追名逐利,“更好更多”的東西大多是名利雙收,家財萬貫,金榜題名,青雲直上,可於南姬而言,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家人的平安喜樂!
段初年深知她聽懂了,含笑看著她,雖然時光匆匆也沒滑過幾許,但他總覺得已許久未見她了,她長大了,變化的不是外貌,而是神態,曾經清澈不諳世事的琉璃眸中蘊含著一些更多的東西,如一汪深泉,幽深不見底,卻又澄澈靈動,不染塵埃。
南姬緩緩起身,望著長廊外的小院,鬱積心頭多日的陰霾逐漸散去,“曾經,祖母對我說,她希望我成長為一個如水的女子。”
南姬轉頭衝段初年微微一笑,輕聲道:“以前我以為,她想要我柔情似水,做到細水長流,如今想來,祖母的話中有更深的含義。”
“哦?夭夭有何見解?”
“水有形而無狀,把它盛在什麼容器中它便是什麼形狀,它在茶盞中,便是茶盞的模樣,它在水池中便是池塘的模樣。”
南姬端起茶盞,垂眸看著盞中漂浮於水中的茶葉,溫言道:“它生性溫柔,似閨中少女,羞澀柔韌而又隨遇而安。在天則為雨雪雲霧,在地則成江河湖海。遇熱成汽,遇冷結冰,見風起浪,居高成湍,千變萬化,無形無狀。最重要的是……”
她緩緩抬眸,凝視著段初年,“無論它身處多麼顯貴的地位,都會謙卑地向下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