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南府羅平縣
午時初,火辣驕陽炙烤著青石板,路旁商鋪門可羅雀,寂靜的城中噠噠馬蹄聲尤為清晰。
玉謹行跳下馬,眯眼打量眼前破敗的縣衙,門檻不知多久沒換,凹進去半個圓,外牆斑駁比京城貧民窟還不如。
“下官柳安明見過玉大人。”
“見過玉大人。”
柳安明帶著衙役書吏跪了一地,玉謹行抹了把額上的汗,甩開扇子往中堂走。
“張大人呢?”他問。
出京時,吏部右侍郎叮囑過,第一要務就是和上任知縣做好移交工作,連喝好幾杯茶也沒聽見聲響,十幾個腦袋低著隻能看見頭頂。
玉謹行緩緩搖扇,在京中他名聲不好,什麼恃才傲物,飛揚跋扈,目無法紀…入京才兩年,內閣參他的折子能供尋常人家煮三個月飯!
初來乍到,他想做個和善的知縣。
“張大人…”柳安明捏緊拳頭道:“張守則連夜跑了!”
說完不安的窺了眼端坐不動的人,這位19歲便高中狀元,是大耀唯一的六元及第,陛下時常招其伴駕,甚至還讓他留宿宮中!
傳聞他脾氣古怪的很,一言不合就要動手人,這尊菩薩怎麼就來了他們羅平?
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啊。
跑了?玉謹行打量堂內人,“縣丞蔣瑜章可在?”
蔣瑜章是他同科的兩榜進士,因拒了榜下捉婿被穿小鞋才發配來做縣丞。
“在牢裏。”
一把手跑了,二把手在牢裏?
玉謹行搖扇子的手一頓,冷眼掃向柳安明,“卷宗拿來。”
不知別人口中寧折不屈的蔣瑜章能犯什麼罪,好好的縣丞變成了囚徒。
卷宗記錄,二月二十四,琴氏窈娘狀告蔣瑜章偷竊其財物並欲行不軌。知縣大怒在班房中拿住疑犯,人證物證確鑿,蔣瑜章當堂收押。
“人證物證可在?”
這都四個月了,還在牢裏?
怎麼想都有問題!
大耀對盜竊量刑極重,若是財物金額超過百兩,可判死刑。再者,苦主是剛贖身的花樓娘子,是良籍,欲行不軌即是有意奸汙,可判流刑。
疑犯還是官身,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去把蔣瑜章帶過來,本官要提審。”
玉謹行高坐堂上,柳安明坐在記錄席,衙役分站兩側手拿殺威棒。
這可比在翰林院威風多了。
“大人,人犯帶到!”
他抬眼,蔣瑜章胡子老長,頭發亂糟糟束成發髻,露出一根不太光滑的木棍,囚服髒兮兮掛在身上,挺著胸膛目光炯炯。
認出他了?玉謹行吩咐:“搬把椅子。”
“不可!”柳主簿斜眼道:“大人,此乃人犯,公堂哪容得他的位次!”
蔣瑜章上前一步作揖:“下官站著便成。”
“哼,你也配稱官!”
柳主簿怒拍公案,眼看他要長篇大論,玉謹行驚堂木一拍:“肅靜!”
“對偷盜一事,你可有辯解?”
蔣瑜章低頭苦笑,“下官家貧,但自小學習君子之道,欲加之罪,下官不認!”
這點玉謹行是信的,若是愛財,直接娶那高官之女便好,何必跑這兒來受罪。
他點點頭又問:“欲行不軌一事,可還有辯?”
“大人!”蔣瑜章一聲高喊帶著無盡委屈,“下官連那女子麵都沒見過,如何不軌?大人明鑒,下官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