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內,法饒正襟危坐,仿佛與外界隔絕一般。

他穿著一身黑色道袍,胡須黑白相間,麵容清瘦,閉著眼睛在冥想。

從外形上看,他與一般的道士並沒有什麼兩樣。

“剛才,你為何沉默不語?”

“回稟陛下,在下不過是一道人,豈敢妄議國家大事。”

法饒站起施禮,不緊不慢的回答。

“道人?你可不是個一般的道人。”

冉閔以一種玩味的表情看著麵前這個心如止水的道士。

“在下不知陛下何意。”

“呼......”

長舒一口氣,冉閔站了起來,走近法饒,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朕要派你去出使燕國。”

“在下潛心修道,無心家國大事,陛下還是另尋他人。”

“哈哈哈~”

這突然的發笑讓法饒猝不及防,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疑。

“你知道朕為何找你麼?”

“陛下聖意,貧道豈能揣摩。”

冉閔斷喝一聲,道:“哼!你不是個道士!”

天子一怒,伏屍百裏,血流成河。

“喔......”

法饒卻依然麵色平靜,心如止水。

“朕知道你的底細。”

“你早年遊學天下,喜好結交名士,頗習縱橫詭辯之術。”

聞聽此言,法饒緩緩睜開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冉閔。

“怎麼,很意外?”

“......”

“朕還知道,你曾經四處求仕,以求施展畢生所學,卻不停碰壁,沒有用武之地。”

這?!

自己的經曆,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談起過,陛下怎麼會知道?!

即便是在處變不驚的人,此時此刻也難免會緊張起來。

“被朕說中了吧。”

“陛下聖明......”

“朕知道你不甘心一輩子做一個道人,你想施展才學,成就一番事業。”

“唉,可惜啊,你就甘願這麼碌碌無為一輩子,甘願抱憾終身麼?”

“在下不甘心......”

法饒現在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透明人,從頭到腳都被冉閔看穿了。

震驚之餘,他也十分好奇陛下是怎麼知道他的這些事的。

不過這個問題,恐怕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現在他以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冉閔,那眼神有震驚、有佩服、有尊敬。

卻獨獨沒有畏懼。

“朕,派你去,就是給你個機會~”

“給你個,建功立業的機會。”

“不知陛下想讓在下做什麼?”

“朕要你勸燕王慕容儁不要率軍南下,與朕罷兵言和,”

這是一個十分的艱巨任務,從冉閔的口中說出卻顯得如同兒戲一般,仿佛隻是舉手之勞。

慕容儁(jun,第四聲)雄才大略,有勇有謀,絕非等閑之輩。

“陛下,貧道不敢領命。”

“怕?”

“怕死?”

言語之間滿是鄙夷。

“......”

殿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氣氛也冰到了極點。

冉閔靈魂二連問,直接給法饒問的無話可說。

“回稟陛下,非是法饒畏死,在下不過是一個尋常道人,實在是有心無力,恐怕難以複命。”

法饒說這話也是發自內心,並不是謙虛。

他也是心裏沒底的,誰想到冉閔一上來就甩給他一個sss級難度的任務。

“朕知道你在擔憂什麼,你放心,朕自有辦法。”

“請陛下賜教。”

“你告訴燕王,將來滅燕之人,出自西邊,乃是氐人。至於具體怎麼說,那是你的事,朕相信你有這個能力說動燕王。”

將來滅燕之人,出自西邊。

這是對局勢的預判,還是對結局大膽的猜測?

法饒不知,他唯一確定地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在說出這句話是如此的輕描淡寫,如此的篤定不疑。

莫非,陛下早已預見天下大勢的發展?

不過,他仍然願意一試。

不僅僅是因為報答冉閔的慧眼識珠,更重要的是,他不甘願就此碌碌無為一生,他要成就一番事業,他要施展胸中才華。

他要告訴這世人,我曾經來過。

就如同一千多年之後出現的那位“道衍”,他們本質上是一類人。

我不求榮華富貴,我隻求不辜負自己,我不願意自己的餘生都活在遺憾中,即使前方是煉獄和深淵,我也願意迎難而上,我的生命需要波瀾壯闊,為此我將至死不渝。

這便是他的內心獨白。

“陛下如果相信貧道,貧道願意走一趟燕國。”

他終於想通了,冉閔沒有看錯人,這是盤活整場戰局的一枚關鍵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