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普通的粗使雜役是根本沒機會接觸到府中主子的,但是駕轅車夫這差事不同,本就是伺候主子們出行的差事,所以這些饒待遇和素質都不低,也是府裏管事們不敢輕易得罪的粗使雜役。
比如此時,這位伺候爾芙出行的車把式。
別看他模樣憨厚本分,卻是個心思靈敏迅捷的聰明人。
他被爾芙這麼一問,心裏稍稍一合計,聯想到昨個兒內院裏的一些動靜,便明白這裏麵的細節關鍵了,敢情是那些管事嬤嬤不服氣被爾芙折騰,或者是有人不甘心吐出已經吃到肚子裏的好處,私下裏給爾芙這位嫡福晉添堵呢。
直話直,那必然要得罪府裏的一些管事。
裝聾作啞,怕是糊弄不過去眼前的尷尬。
他稍顯為難地沉默片刻,很快就想到了一個解決辦法,那就是將問題推到眼前這不會話的大牲口身上,“回福晉的話,奴才也是早起才注意到馬廄裏的幾匹馬都有點中暑的症狀,連您眼前這口駕轅的牲口都是管事不亮就西市買回來的。”
車把式這番詞,真是滴水不漏。
爾芙這會兒也沒有閑心在這裏和他糾結這些問題,她扭頭瞧著身旁而立的烏雅氏,低聲建議道:“既然如此,那就唯有委屈烏雅妹妹和我同坐一輛馬車了。”
“福晉姐姐,您言重了。”烏雅格格聞聲,柔聲客氣道。
“得,那咱們就別在這兒耽擱了,趕緊進宮去給娘娘請安吧。”爾芙完,便拎著袍擺邁步上了馬車,走上腳踏的那一刻,她還不忘回頭對著身後的烏雅格格頷首一笑,免得烏雅格格誤會是自個兒故意要為難她,進宮去找德妃娘娘告狀。
別看烏雅格格一直待在秋雨樓裏安心養身,但是她也知道昨個兒府裏出的那些事,她便是不聰明,卻也知道這幾句是那些管事嬤嬤的反擊手段,借著這些細枝末節的事兒,故意給爾芙這位嫡福晉添堵呢。
而她不過就是被牽連的那個倒黴蛋,所以她倒是沒有將這些事放在心上。
再,她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當初她被吳嬤嬤暗害,簡直是命懸一線了,要不是爾芙果斷地請來太醫替她看診,還連連安慰她數日,興許她早就被喪子的打擊給折磨瘋了,便是衝著這點,她也不會如以前那般對待爾芙了。
馬車上,爾芙坐在迎著車門口方向的主位上,烏雅格格側坐在旁邊。
固定在車廂地板上的矮幾上,擺著整套的青花瓷茶具,內裏裝著用冰塊冰過的酸梅湯,旁邊一角是徐徐轉動著的手搖式風扇,剛好能吹到爾芙和烏雅格格的方向,隻是可憐了同車伺候的詩蘭童鞋,她坐在車門口位置擺著的杌子上,雖然有微風吹來,並不覺得悶熱,但是呼吸到的卻是夾雜著牲口身上那股難聞味道的空氣,別提多難受了。
若是往日裏,她也就不需要坐在這裏聞臭味了。
馬車嘎吱嘎吱地走在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很快就停到了神武門的門口。
外麵正在彎腰擺腳踏的車把式還沒站直腰呢,詩蘭就已經忙不迭地跳下了馬車,她一邊走到車把式身後,打算伺候著爾芙和烏雅格格下馬車,一邊偷偷搖晃著手裏熏得噴香的帕子,她有些擔心爾芙和烏雅格格聞到她身上的味道會不舒服。
好在,不論是爾芙,還是烏雅格格都沒有察覺到她身上有何不妥之處。
詩蘭心翼翼地扶著兩位主子走下馬車,又一路伺候著二人來到永和宮的正殿外,她終於有機會好好鬆快鬆快了,連假模假式的和引路宮女客氣兩句的心思都沒有了,如飛似的鑽進了那間專供宮女歇腳的屋子裏。
正殿裏,爾芙和烏雅格格也見到諒妃娘娘,該請安請安,該落座落座。
不等二人開口話,便有機靈的宮婢送上了淨手擦臉的濕帕子。
顯然,德妃娘娘也知道這季節進宮請安是件挺遭罪的事兒。
特地用冰水冰過的濕帕子,倒是件不錯的降溫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