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晴顧不上張羅著伺候爾芙的晚膳等瑣事,便忙著湊到爾芙跟前兒,低聲道:“主子,那麗娘是真能耐了,奴婢派去看管她的兩個老嬤嬤,那都是從前就在圓明園伺候的老人兒,正兒八經在宮裏打滾一輩子的老嬤嬤,但是就愣是讓她三言兩語地動了那份她們自個兒都不知道丟了多少年的惻隱之心,竟然私自放她去見弘暉阿哥了!”
“直結果吧!”爾芙聞言,微微皺眉,冷聲道。
狗屁的惻隱之心吧……
要是她真相信那些老嬤嬤會被麗娘幾句話動了惻隱之心,那這些老嬤嬤能在宮裏安安穩穩活到這把歲數,宮裏是最容不得同情的地方,那些有資本去同情別饒人,也唯有宮裏那些位高權重的宮妃了,區區老嬤嬤,哪裏有那份資本和底氣……
唯一的可能就是財帛動人心。
這些老嬤嬤仗著老資曆、老輩分,之前就經常做出不合規矩的事兒,不過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兒,爾芙硬不下心腸,和這些年齡都趕上她爺爺、奶奶年紀的老人計較,管事嬤嬤們也顧忌著情分,也是拿她們沒辦法,倒是弄得這些老嬤嬤越發沒有分寸,越發地恣意妄為了。
想到這裏,爾芙沉著臉問道:“榮養莊那邊修得如何了?”
詩晴有些跟不上爾芙太過跳躍的思路了,但是還是很快地回答道:“基本上都已經修繕完畢,隻待主子要求準備的那些打發時間的玩意兒送過去,便可以讓府裏年過六旬的宮婢仆從住過去了。”
“嗯,明個兒一早,你就派人給府裏的管事嬤嬤傳信,讓她們來圓明園聽差,再將圓明園這邊的管事嬤嬤都請過來,我有事和她們商量。”爾芙聞言,微微點頭,沉聲吩咐道。
完,她又問了問麗娘的事兒。
爾芙耐心地聽完詩晴的回稟,聽麗娘被重新看管起來,卻還是尋死覓活地鬧騰著,一張臉都氣得有些扭曲了,厲聲道:“算了,不親自和她談談,我這心裏還是有些放不下,你一會兒就跑一趟吧,把她帶過來,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已經傻到無可救藥了,竟然還不死心地往弘暉身上貼。”
“成,奴婢安排好您這邊的事兒就去。”詩晴輕聲答道。
“那就抓緊安排吧,也別弄太繁瑣的飯菜了,一碗粥,配上點幹糧,再來點現成的菜切盤,我隨便墊補一口就行了,左右我也不太餓,就是怕這會兒不吃點,過會兒會餓,還要折騰著廚房起火,那就太麻煩了!”爾芙微微點頭,又斂了斂耳邊的碎發,隨口念叨著。
一會兒工夫,詩晴就按著她的吩咐,將可口的飯菜擺在美人榻前的角幾上了。
爾芙也已經將滾得滿是褶皺的棉袍子換下來了。
她從詩晴的手上,接過象牙柄銀質筷頭的筷子和熱烘烘的粥碗,便讓詩晴趁著色還不算太晚,抓緊去帶麗娘過來了。
等爾芙這邊吃得差不多了,詩晴也就領著披頭散發如瘋婦的麗娘過來了。
她聽著外麵的動靜,撂下了筷子,扯著帕子擦擦嘴角,邁步走到了外間堂屋裏,懶懶散散地斜坐在上首擺著的太師椅之上,朗聲道:“進來吧,讓那丫頭也跟著一塊進來吧,夜裏風涼,凍壞了身子,又是件麻煩事。”
“奴婢麗娘見過福晉,請福晉安。”麗娘蔫頭耷腦地見禮問安道。
爾芙懶洋洋地挑眉看了她一眼,便讓她起來了,同時微不可查地輕輕撫了撫微微起伏著的胸口,心裏暗道:要不是這房間裏燈火通明得夠亮堂,就麗娘這副尊榮,自個兒還以為是見鬼了呢!
這也不能怪爾芙大驚怪,實在是麗娘這模樣太狼狽了。
白日裏,她見到的麗娘是一副明媚動人、俏皮清秀的家碧玉模樣,而現在呢,隻見麗娘發髻散亂,一頭過腰長發,東一撮兒,西一綹兒地散在耳畔、背後,活脫脫一副貞子的模樣,那張白嫩嫩的臉蛋,也好似剛剛從耗子洞裏鑽出來似的灰突突的,更別提她身上那套滿是褶皺和汙漬的月白色旗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