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李氏視她如左膀右臂,現在派給茉雅琦使用,並不是她真心疼茉雅琦,而是派過去做監視用的,她是真擔心茉雅琦進宮見到德妃娘娘以後會陽奉陰違,不顧她的勸阻,告爾芙這位嫡福晉的刁狀,破壞了她的安排。
而她那番解釋,無異於是畫蛇添足、越描越黑的行為,讓茉雅琦徹底明白了。
正因為茉雅琦明白了,茉雅琦才會有一種被補刀的痛苦感覺呢。
她,茉雅琦。
她,大李氏。
她們是血脈相連的親母女,但是她在她大李氏的心目中,竟然這麼不值得信任。
茉雅琦麵露苦澀,眼底微微發酸,卻強撐著最後一絲驕傲,堅決不肯在大李氏麵前落淚示弱,她笑著對上前見禮的秋荷點點頭,算是認下了秋荷這個近身宮女,又對著大李氏屈膝一禮,示意秋荷端起那個裝滿禮物的托盤,扭頭往外走去。
隨著她瀟灑轉身的動作,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水掉下來了。
望水居外。
早已經停在那裏等候的轎子前,茉雅琦等著宮婢撩起轎簾,坐了上去。
待轎簾撂下來的刹那,她終於忍不住地哭出來了。
她心裏有小算盤,她卻並沒有想過要去傷害生她養她的大李氏,別看她嘴上不承認爾芙的賢良淑惠,處處防備著爾芙和小七,但是她心裏無比羨慕小七有爾芙這樣一位額娘,也相信大李氏被禁足在佳思院,並不會受到任何苛待。
大李氏被解除禁足之前,茉雅琦心裏不是沒有過期望,期望大李氏能如爾芙那般,可惜這種期盼和妄念在大李氏出來的當天就破滅了。
好吧,她接受了她這輩子比不上弘昀在她額娘大李氏心目中的地位這種設定了。
這就是個重男輕女的時代。
爾芙那種將小七這個女兒捧在手心裏疼愛的額娘是稀罕的物種,本來就是稀有的,她運氣不好,沒有得到那樣一位額娘,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弘昀也是她的兄弟,等到以後她出嫁了,大李氏還需要弘昀養老送終,大李氏多疼愛他幾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兒。
茉雅琦就這樣理順了心裏的怨憤。
大李氏又想要利用她去挑撥德妃娘娘和爾芙的關係。
她也沒有意見,這是一件兩人都能得利的事兒,而且多進宮刷刷存在感,多進宮去討好德妃娘娘,她也多幾分希望求得一個更好些的封號,讓她能夠更加風光的出嫁。
茉雅琦又這樣安慰好了自個兒。
可惜,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有些讓她不能繼續掩耳盜鈴地繼續這種阿Q精神了。
大李氏讓她隱忍,讓她不要去宮裏胡說八道,不能讓四爺厭棄她們母女,她不甚理解,她心有不甘,但是卻並不能讓她覺得失望、覺得心痛,她心痛的原因是大李氏這番考慮裏根本沒有自己,看似大李氏是在替她考慮,其實大李氏從始至終考慮的都是她大李氏自個兒,偏偏大李氏還不肯承認她大李氏的自私,非要將這一切都說成是為了自個兒。
好吧,這也不能讓她痛不欲生。
因為她已經預料到這種可能性了,從宮婢攔下她進宮的時候,她就想到了。
其實茉雅琦肯留在望水居等大李氏回來和自個兒解釋,便已經證明了她的選擇,她說再多、想再多,其實她還是在意她這位額娘的。
留下了,留下了,留下了就是等著大李氏回來給出這麼一番字字錐心的解釋。
茉雅琦隔著輕紗轎簾,瞧著外麵隱隱約約的秋荷,幽幽歎了口氣。
她告訴自個兒:不要再去想了,不要再去存任何希望。
軟轎很快停在了垂花門口。
此時,茉雅琦已經整理好了情緒,她擦去臉頰上的淚痕,拎著手邊的小包袱,邁步走出了軟轎,並沒有想要掩飾自個兒的軟弱,而是招手示意秋荷隨自個兒上車伺候,便這樣有些狼狽地踩著腳踏上了馬車。
她款款從容地坐在車座上,抬手示意秋荷湊過來替自個兒重新上妝,笑著自嘲道:“瞧著我挺可憐的吧,其實這種可悲也是深宅大院富貴優渥生活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