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站在攬月樓二樓圍廊上,眺望東院的爾芙,格外理解當初烏拉那拉氏的心態,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壓下心裏頭的負麵情緒,她讓詩情扶著自個兒席地坐在了圍廊鋪著的地板上,將旗裝的袍擺撩到膝蓋處,脫下穿著的繡花鞋,雙腿伸出圍廊周圍半人高的扶手,搭在半空中,如同盼望著父母歸家的孩子似的把著扶手,腦袋瓜兒緊貼著扶手,愣了會兒神,直到覺得身上有些涼了,這才扶著詩情的胳膊站起身來,往樓下去見匆忙趕過來的毓秀,細細交代攬月樓這邊的布置,足足了有一炷香的工夫,總算是將戲台這邊的事情都完,轉身回到正院,和毓秀就著手裏頭的冊子,一邊商量著該給哪府哪家發帖子,一邊商量來客過來以後的坐席排位問題。
這正是四爺最怕爾芙注意不到的一點。
沒法子,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哪怕是同宗同族的親戚,也總有個親疏遠近的,而且其中難免有些相互之間有摩擦,這要是將兩個互看不爽的人排在相鄰而坐,那不管是不是當場就鬧起來吧,兩人心裏頭都是不舒服的,主家也會被人認為沒腦子,而爾芙作為四爺府的當家主母,最先會被拿起來嘴兒的人,便是她了,尤其她的出身又有些不那麼體麵,真要是鬧出什麼亂子來,連帶著四爺也丟臉。
愛新覺羅家的親戚是真不少,又都住在京裏頭,誰家還沒有三五個女眷,比起男人那邊,這女人間的矛盾就更加多了,有的是因為兩家男人不對付,兩家女眷就自然不會親近,有的是因為娘家,凡此種種吧,哪怕是毓秀這樣從宮裏出來的大拿,一時也難以左右逢源,爾芙更是稚嫩得很,又沒有以往宴席座位排序做參考,好一會兒工夫都沒有商量出來個辦法,一直到外麵夜色發沉,四爺過來了,也沒有拿出最後的座位排序安排。
“不行,不能這麼稀裏糊塗地商量了!
詩蘭,你把花廳那邊的簡易圖給簡單畫出來,然後估摸著畫上個十來張桌子,咱們把人名一個一個往上填,先按著品級輩分排,把這些個人名都填上以後,然後再根據誰和誰有矛盾,一點點調整吧。”好在爾芙不聰明,卻有笨法子,起身沿著堂屋轉了兩圈,扭頭吩咐道。
一張足有桌子大的紙上,很快畫好了十來個圈圈兒。
四爺也不在書房那邊端著身份了,一塊幫忙,一個個往上填人名,一會兒工夫,照著爾芙手裏頭拿著的記檔冊子,紙上就寫滿了姓氏人名,這些都是要請過來的女眷,簡單按照品級輩分排,一盞茶工夫就拍好了,隨後就是細致活兒了,不過也容易,誰和誰有矛盾,誰和誰關係好,誰和誰輩分同,誰和誰的品級一樣,發現同桌有人不對付的,便從其他桌找同輩分的、同品級的對調就是了,有了這張圖擺在眼前,比起用腦子空琢磨是方便多了,總算是趕在月上中之時,將最終定下來的排位作序弄出來了。
時間太晚了,四爺也就沒有走,直接留宿在了正院。
兩人簡單洗漱一番,並肩躺在床上,也沒有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就著從床幔外透進來的微弱燭光,低聲著話,著著,不知怎麼就去了忙活了大半宿的座位排序問題。
四爺單手攬著側身躺著的爾芙,伸手拂過爾芙耳邊得碎發,有些好奇的輕聲問道:“以前烏拉那拉氏在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操辦過這樣的宴席,照管事嬤嬤那邊都有這樣的座位排序安排,你和毓秀就沒有想過照著辦就是麼,便是各府有新人進門,也總比你倆這樣閉著眼睛琢磨強吧,真真是不怕累著自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