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春煙駘蕩添新柳(1 / 3)

“打……打……打……”

阿嚳帶著月月、滿滿、塗山塬沿著昏暗的地下走廊走去,遠遠聽到嘈雜的呐喊聲自地下鬥獸場響起。

自瑲玹即位,一統大荒,便嚴令禁止開設鬥獸場,三界生靈享有同等的權利。但離戎族本就是靠賭博鬥獸起家,根基深厚,與各大氏族之間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好一次連根拔除,僅能徐徐圖之,因此瑲玹對離戎族假借賭場名義私設鬥獸場的行為,隻佯裝不知。

阿嚳四人戴著狗頭麵具,進入鬥獸場,停在人群之後。

離戎族上古時的先祖是雙頭狗妖,或許是出於這個原因,每個進入地下賭場的男人都必須要戴狗頭麵具,而女子則隨意。因大家都沒了臉,也就可以不要臉,一切均變得格外赤裸,香豔、刺激、又血腥。

鬥獸場被人圍得水泄不通,不時傳來妖獸的陣陣嘶吼。震耳欲聾的人語夾雜著鐵鏈碰撞的聲音。

人群情緒激昂,不停振臂高揮“打!”“打!”

月月打量四周,隻覺鬥獸場內烏煙瘴氣,氣氛異常壓抑。

阿嚳看著東張西望的月月,向她伸出手:“月月,你要是害怕,可以抓著哥哥的手臂。”

“嘻嘻,我不害怕,我隻是沒來過這裏,一時覺得新奇而已。”月月調皮的摘下麵具,甜甜笑道,一臉雲淡風輕。

“不怕就好。”阿嚳放下手,溫柔一笑。

塗山塬凝蹙著墨色的長眉:“滿滿,你們怎會帶月月來這裏?這鬥獸場哪是月月一個小姑娘家能來的地方?”

月月趕忙解釋:“塬哥哥,不關嚳哥哥和滿滿的事,是我央求他們帶上我的。”

他們四人中,屬塗山塬年齡最大,為人也最穩重。

塗山塬默然片刻,歎口氣:“也罷,妹妹既想來看看,那就跟著我們四處逛逛即可,此地魚龍混雜,你畢竟還是個小姑娘,定要仔細跟緊些,以免和我們走散。”塗山塬戴著麵具,仍掩不住周身如蘭的氣質。

月月連連點頭:“好!”

阿嚳拿過月月手裏的麵具,仔細為她戴上:“麵具還是戴著好,以免有心之人覬覦我妹妹。”

月月雖然隻有十歲,卻已初現傾城之姿。

“哈哈……誰要是敢打姐姐的主意,爹爹和舅舅非得扒了他的皮!”滿滿暢懷大笑。

“滿滿,你也就比月月晚出生半個時辰,更應把她當妹妹疼著才是。”塗山塬一本正經道。

滿滿撅嘴:“哪次打架不是我讓著她?”

月月嗤笑出聲:“明明就是打不過我,還狡辯!”

塗山塬笑看月月一眼,對滿滿說:“女子與男子的力量本就懸殊,作為君子,理應謙讓,作為親朋姊妹,亦更應時時存愛護之心。”塗山塬輕聲說道。

“兄長教訓的極是,弟弟……謹遵兄長教誨。”滿滿故意作揖揶揄道。

塗山塬無奈輕笑一聲。

阿嚳牽上月月走在前麵,滿滿、塗山塬緊隨其後,四人穿過人群,走到鬥獸場的觀鬥台。

鬥獸場陰暗潮濕,僅有一縷氳著灰塵的光束從頂部投射而下,照亮了鬥場中被鐵鏈鎖住的兩頭妖獸。

兩頭妖豺剛經過劇烈搏鬥,身上都掛了彩,濃烈的血腥味直衝人的腦門。但兩妖獸還沒決出勝負,就被中場叫停。

“各位各位,且聽在下說幾句,”賭場管事站在獸場外圍的高台舉手示意,鬥獸場瞬間安靜下來,“在場的諸位可真是好運氣,我們族長日前捕捉到一頭鮫人,昨夜才運至此處,聽聞鮫人泣淚成珠,生性凶殘,極難捕捉,今日正好讓他同這兩隻妖豺鬥一鬥,讓大家一飽眼福。諸位可隨意下注,賭一賭,看看到底是水妖勢不可擋,還是山獸更技高一籌?”

“那我們剛押的注怎麼辦?還沒決出勝負呢!”有人質疑。

“是啊!是啊!”“沒錯,我們的錢怎麼辦?”“對啊,我剛押了好幾袋玉幣呢?”

管事笑道:“大家別急,你們剛才押的錢,等會兒都悉數退給大家,現在你們隻需重新下注即可。”

聽到管事的保證,人群複而歡呼雀躍起來。

“可惡,竟敢捉我海中鮫人。”滿滿忿然作色,拳頭緊握。

塗山塬抬手輕按滿滿肩膀:“滿滿,不可妄動!這裏是離戎族的地盤,我們暫且先看看情況再說。”

“你先帶出來我們看看呀!不先瞧瞧,怎麼下注?大夥兒說,是吧?”人群中有人起哄。人聲頓時此起彼伏。

“是啊!”“沒錯!”“帶來看看!”“快!”

“大家稍安勿躁,鮫人隨後就到。不過這鮫人著實凶悍,我們已用禁錮術封住他周身靈力,讓他僅憑一身蠻力和妖豺決鬥。以防他衝撞到在座的各位貴客。”

“別廢話了!快帶上來給大夥兒瞧瞧吧!都說這海底鮫人的容貌如何嬌美如何動人,管事的,你還不趕緊帶上來給大夥兒開開眼?”有人打諢道,其餘之人也跟著哄笑起來。吵嚷著讓管事將鮫人帶到獸場。

賭場管事在眾人的催促聲中,命人將一個冰晶做的箱子抬了進來。

冰晶做的水箱裏,半倚著一個赤裸的鮫人,他的脖子被鐵鎖牢牢鎖住,雙手也被縛靈繩捆著。白皙的上身全是縱橫交錯的鞭痕,血肉翻飛,慘不忍睹。胸臂上散發著淡淡螢光的魚鱗也盡數脫落,隻餘稀稀拉拉的幾片。一看就知道已遭受過非人的待遇和折磨。鮫人下半身是一條泛著藍白螢光的巨大魚尾,層層疊疊,晶瑩剔透,狀若冰蓮。不過魚尾雖美,但此刻卻僅能憋屈的蜷縮在水箱裏,動彈不了半分。

男鮫人約莫剛成年,麵龐略顯稚嫩卻長得極美,凝脂如玉,長睫似羽,宛若誤入人間的精靈。藍白相間的頭發如海浪般隨意鋪灑而下,一雙湛藍的眼眸清透不染塵埃,如同晶潤的琥珀,隱約間卻透著森寒之意。

月月呆呆望著男鮫人,她知道鮫人生來容貌姣好,在海底亦遇到不少貌美的男鮫人,但美得如此驚豔的男鮫人,她卻是頭一次見,甚至一時忘記了呼吸……

月月揚了揚唇——這鮫人在海裏的樣子,一定很美很美……

奴隸主很懂人性的陰暗,知道鮫人麵容姣好,定會為他們謀取更多的暴利,因而對他用刑時,刻意避開了他漂亮的魚尾和臉。鮫人那張絕色的容顏與上身布滿的傷痕對比,又無端生出幾分柔弱的美感。

鬥獸場眾人驚訝於男鮫人的好顏色,一時呆愣,場內鴉雀無聲。

半晌後,看客開始絡繹不絕的下注。

“我押鮫人!”“我也押!”“我也押鮫人。”

觀鬥台上的“麵具人”竟全都不約而同,紛紛把賭注押到鮫人身上,而管事在一旁早已笑的合不攏嘴。

單從鮫人外表看,其實並沒有妖豺凶狠,連魚尾都還未化成人形。他們之所以把賭注都押到勝算不大的鮫人身上,就是因為他的美。正是因鮫人看起來太過美好,才讓他們忍不住想將他拉入淤泥,看著他被一點點摧毀,最後淪為和他們一樣,甚至不如他們的普通之人。

有的東西,盛放時有多絢爛,衰敗時就有多震撼。而美的東西越是被踐踏蹂躪,就越能滿足他們變態扭曲的惡欲。而此刻,他們利用麵具作為遮羞布,光明正大的釋放自己所有的齷齪和肮髒。

“二對一,你們這不是欺負人嗎?”

人群裏,一道極其清甜的嗓音在汙濁之聲裏突兀的響起。

眾人回首探去,僅瞧見一個身著紅色披風的少女,墨發高束,風姿婉約,似笑非笑的傲立在眾人眼前。

管事冷嘲道:“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誰讓你進來的?給我滾出去!”

少女唇角一挑,如烈焰般的眼眸裏盡是挑釁,她雲淡風輕的穿過人群,走到最前端,嗤笑一聲:“我偏不走,你們能奈我何?”

“來人,將她給我趕出去。”

兩個戴狗頭麵具的打手應聲穿過人群朝少女走去。

兩個打手行至少女身後,二人的手剛碰到少女的後肩,少女的背後即刻迸發出紅色的強大靈力,將兩個打手震飛數步,連帶著將圍觀之人壓倒一片。

“膽敢在我離戎族地盤撒野,找死!”管事磨著牙,手一揮,又從四處湧出無數個戴著狗頭麵具的打手。

少女秀發飄逸,泰然自若,嘲諷道:“就憑你們,也想抓本小姐?”

打手從四麵八方一躍而上。

少女不屑的揚唇,說時遲那時快,她倏忽閃身,浮至鬥獸場正上空,打手猛的撲了空,臉上有些惱怒。而少女周身氤氳著火紅的靈光,背後猛然張開的翅膀,猶如兩團跳動的赤紅火焰。

打手陡然止步在原地,心中有些許膽寒,這小姑娘竟是火鳳!聽聞火鳳脾氣素來陰晴不定,喜則光芒萬丈,怒則赤地千裏,要是她一不高興,一把精火燒了他們鬥獸場,他們還有什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