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撥通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還是那個慈祥溫厚的聲音:“喂,博霖呀,有什麼事嗎?”
王博霖的聲音哽在喉嚨裏,他想要大聲質問,想要大聲嘶吼,呼吸急劇加速,電話那頭的人能聽到他劇烈的喘息,關切地問了一句:“喂,博霖,怎麼不說話,出什麼事了嗎?”
王博霖顫抖著聲音,隻問了三個字:“為什麼?”
聲音嘶啞難聽。
王博霖的大伯這次頓了一下,沒有了那種關切的問候,聲音變得冷淡疏離:“你知道了什麼?”
這是變相承認了,王博霖這一刻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他記得他大伯和他爸王行武的關係一直不錯,小時候大伯對他也很好,雖然爺爺奶奶沒有和大伯住在一起,但是小時候王皓天有什麼好吃的,大伯都會給他留一份,大伯求他爸把王皓天招進公司,他爸也招了,爺爺奶奶年邁後,大伯一家以照顧老人的名義搬進了他爸在城裏買的房子,他爸也沒說什麼。
這看似和諧友愛的父輩兄弟之情,到底什麼時候開始變質的,王博霖也不知道,他突然發現自己這麼多年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周遭的世界仿佛和他隔著一層什麼,他剛能接受他的父母直接丟下他離開,現在又要接受原來父母離世,他自己一個人撐著王家偌大的家業,都是由自己從小敬愛的大伯一手造就的。
他已經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因為自己父母的死是大伯造成的而憤怒,還是因為自己現在辛苦勞累而憤怒。
那封陌生的郵件裏是一段音頻,一段自己的大伯打電話讓人拿掉當時王行武夫婦倆走的那條路的“路基塌方危險”的警示牌的對話,對話中還提到如果當時王行武夫妻倆沒有在塌方的路段出事故,他大伯還做了b計劃,打算在王行武的車子上動手腳,讓自己的父母悄無聲息的死在回南城的路上。
在這不再虛情假意的語氣中,王博霖突然冷靜了下來,他想聽一聽到底是什麼驚世駭俗的理由,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要讓自家大伯對自己的親兄弟這樣痛下殺手。
王博霖的聲音恢複了正常,他不再激動不再顫抖,隻是發出的聲音像金屬器撞擊聲一樣的冷感,“我收到了你指使別人在塌方路段做手腳的錄音,以及你謀劃得當怎麼殺我父母的周全計劃。”
王博霖大柏一驚:“誰給你的錄音?”
王博霖的眼淚一下子就滑了下來,他想要的答案是他的大伯否認他父母的意外和他沒有關係,這個錄音是假的,是有人為了誣陷他偽造的。
可惜事與願違。
王博霖這次揚著語調再次重複了那三個字:“為什麼?”
王博霖的大伯發出一聲哂笑,“我看不得他那張時刻洋洋得意,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的臉,憑什麼他在南城呼風喚雨,我就要在小縣城養著兩個老不死的。你奶奶張口閉口都是大兒子,天天守著他的我們她卻視而不見,一年到頭不見人影,隨便往家裏丟兩個子兒,就成了你奶奶口中莫大的孝順了,而我就是那個她口中沒什麼本事沒什麼出息的二兒子,他王行武憑什麼要事事壓我一頭。”
原來並沒有什麼駭人聽聞的理由,有的隻是尋常的妒忌、攀比、憤憤不平,就因為這些可笑的理由就要兩個活生生的人命,要一個家庭家破人亡。
王博霖突然就笑了,笑著笑著眼淚流出來,這個世界太荒誕了,十幾年的兄弟之情能埋葬在物質差距的攀比心中,一輩子的養育之恩因為沒有得到幾句閑散的聊天褒獎就可以煙消雲散。
為什麼要讓他知道真相呢,這個所謂的真相讓他覺得這個世界沒什麼意思,人和人之間的情意都是虛假的,是不值得他去期待和挽留的。
他不是離群索居的野獸,也不是遠在天上的神明,如果對自己的同類失去期待,他能否還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