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在廚房裏輕手輕腳的，管家也安靜地立在一旁，宅子裏冷冷清清。客廳茶幾上放了一個小盒子，鄭瑞明不用打開就知道那是陳願丟棄的那枚戒指。
另一枚還戴在他的手上。
他都不知道這還有什麼意義。
這一年多太亂了。他不斷被摧毀又被重塑，好不容易過上穩定的生活，她轉頭愛上了別人。她才認識鄭嘉成多久？明明之前還好好的，聽話黏人，不管多晚都等著他下班，抱他的時候多溫柔，其實她的心早就另有所屬了。她甚至連眼神都可以偽裝得那麼逼真，那些擁抱，親吻，一起陷入沉睡的美夢，全是他在蒙騙下的獨角戲。
都這個年紀了還要嚐一把被劈腿的滋味，太諷刺了。
這也許都算不上是變心吧，陳願也許隻是在他的威逼下被迫和他生活在一起，遇到真愛的時候奮不顧身地離開他才是出於感情的選擇，她的心從來就隻有一個方向。
該死的車禍。他什麼都沒了。
他隻能像個偷窺狂一樣在兩個人的動態裏捕捉陳願的身影，通過那些照片和文字認識一個完全不一樣的陳願，一個自由肆意充滿激情的年輕女孩。那才是真正的陳願吧，在同齡人的陪伴下被愛包裹的女孩。
他們似乎真的甜蜜又幸福。
怎麼能這樣，陪她那麼久，真的比不上宴會上的匆匆一麵嗎。明明說好了重新開始，也算正式在一起了吧，難道他不值得她付出一點點忠誠嗎。為什麼這麼輕易就可以和別人走。
又喝了口酒，他拿起手機想再看看陳願的照片，一條新的動態映入眼簾。
“生日快樂，我的公主殿下。”
他永遠說不出這種話，屬於年輕人的浪漫早就和他無關了。
他點開視頻，一段關於陳願的混剪。在遊泳池裏出水的瞬間，滑行在漫長的山道上突然回頭的瞬間，穿著騎裝翻身上馬的瞬間，穿著輪滑鞋在路燈下抽煙的瞬間，在球場上利落揮杆的瞬間。還有一些更私密的，在被子裏隻露出兩隻眼睛的陳願，穿著睡衣在沙發上看球賽的陳願，電影院裏靠著身邊人肩膀睡著的陳願，濕著頭發縮在地毯上吃外賣伸手擋住鏡頭的陳願。最後的結尾是陳願踮著腳尖旋轉後的一個謝幕，鄭嘉成的臉出現在畫麵裏，眼裏寫滿愛意。
很多很多麵他都沒見過，六年多了，他隻把人關在這座孤島裏，沒讓她做過完全的自己。所以有人來愛她帶她走的時候，他毫無競爭力地輸了。
偏偏是鄭嘉成。
慣用的強取豪奪也遇上了對手，他毫無辦法。
動鄭嘉成會怎樣？讓陳願唯一的依靠變成灰燼，會怎樣？
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邁步去了陳願的畫室。他沒有踏進過這裏，不知道這兒原來空空如也，沒有一幅作品擺在台麵上，唯一隻有工作台上一本畫本。
他過去翻開，鄭嘉成。畫麵上線條狂放張揚，有一些抖動卻不影響流暢感，和陳願寫草書的風格很像。畫本隻用了幾頁，全都是鄭嘉成的動態，鄭瑞明的大腦還來不及控製動作幾頁紙就被他撕得粉碎。
他毫不猶豫轉身離開，卻在關門的刹那瞥見角落堆疊的畫框邊緣沾著點顏料。可能是另一幅鄭嘉成，他受虐似的走上前去把那些畫翻轉過來。鋪天蓋地的藍色，中間夾雜著一些別的色塊，淩亂看不清形狀。他把畫分開擺好仔細打量，眨眼的一瞬間色塊融合重組，他看出了那是什麼。
“我總夢見自己跳進海裏，被海水包裹，像在愛人懷裏。”
鄭瑞明點了根煙，手指輕撫過畫麵的肌理，氣泡在他指尖綻開，是灼熱的溫度。
他好像在這些畫裏看出了陳願的愛欲。
為什麼畫這些。
都是他給的，她不是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