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回 討慕容郭威督師 奪武平行逢施計(3 / 3)

從前,屯田墾荒,都在邊疆,由駐紮該地的邊軍士卒耕種。唐朝末年,中原地區到處都成了戰場,軍隊到處開辟荒田,武裝屯墾。後來,占地多了,又招募富裕農民,承包耕種,向他們征糧收稅,兵部特設一個機構,稱為營田務,統籌管理,不歸州縣管轄。

時間久了,弊端甚多:一是軍隊屯墾區地多,州縣地則少,普通農民無田可耕;二是營田務司法獨立,往往包庇盜匪,州縣無權過問;三是營田務不繳賦稅,收入往往被藩鎮所得;四是屯墾區房舍、牛馬、耕田農具等,均屬公家(營田務)所有。房舍、農具,無人愛惜,損壞了,也無人修補。牛馬病弱,無人照顧。

唐朝末年,軍閥混戰,朱全忠(朱溫)進攻淮南,在淮河以南,擄獲的耕牛,數以萬計,發給東南一帶州縣農家使用,每年隻收取微薄的牛租,農民都非常喜悅。從那個時候起,直到現在,已過去五十多年,那批耕牛早已死光,可是曆代朝廷照舊征收租金,農民悲苦難訴。

郭威知道這種積弊。正巧知青州張凝上疏對時勢提出建議,請撤銷營田務;李穀也提過同樣建議。

廣順三年,公元953年,正月十四日。

郭威下令:“撤除戶部所轄營田務,屯田農民一律轉給所在州縣,納入正常戶籍。農民現在耕作的土地,以及現在使用的房舍、牛馬、耕田農具,一律轉成他們的私產,撤銷所有牛租。”

一千零二十五年後,中國再次實行分田到戶,農民大悅。

本年,戶部戶籍簿上增加三萬多戶。農民既然擁有私產,於是願意修理房屋、並在房前屋後種植樹木。土地的糧食產量比屯田時期高出數倍。有大臣提出意見說:“屯墾區有些土地,十分肥沃,不如把它賣掉,國庫可多收入好幾千萬文錢。”

郭威說:“藏富於民,跟藏在國庫一樣,我要那幾千萬文錢幹什麼?”

卻說南唐武安(潭州)節度使邊鎬,去年剛進入長沙時,下令開倉放糧,活人無數,湖南百姓稱他為“邊菩薩”。

後來,邊鎬將湖南各地的大量金銀綢緞、珍寶奇玩、糧食水果,乃至船舶、車輛等等,一律運往金陵。湖南自此貧困。

邊鎬九年間連滅三國,生擒四王,儼然成為五代第一戰神,日漸驕傲。

邊鎬不通政務,馭下無方,又佞佛設齋,築寺置觀,所入賦稅,除貢獻金陵及南唐駐軍外,盡充佛事,浮費無節。對地方一切政治,卻置諸不理,於是湖南人民頓感失望,對邊鎬改稱“邊和尚”。

去年十二月,南漢內侍省丞潘崇徹,及將軍謝貫,趁機攻打郴州。

邊鎬出兵與他相爭,在義章交戰,大敗奔還。

郴州被陷,邊鎬坐失軍威,乃向金陵告急,請求派人駐守道州、全州,防備南漢國。

南唐元宗李璟(徐景通),任命前衡山指揮使廖偃,為道州刺史;命黑雲都指揮使張巒,為全州刺史。

南唐指揮使孫朗、曹進,原來是漢朝蒙城鎮將鹹師朗部將,前年,投降皇甫暉,被編入奉節都,去年跟隨邊鎬平楚,一路征戰,部下所得賞賜,反不及湖南降卒,軍士早有怨言。

南唐元宗李璟(徐景通),又派郎中楊繼勳等,征取湖南租稅,務從苛刻。

行營糧料使王紹顏,秉承楊繼勳意旨,克減軍糧,更激起眾怒。

南唐保大十年,即周太祖廣順二年,公元952年,正月三日。

孫朗、曹進,投袂奮起,率部眾入攻王紹顏,王紹顏逃走,躲藏在糧囤下麵,屏住呼吸,不敢出聲。

大眾四處找不到他,轉而來到節度使府署,大聲喧嘩,向邊鎬要求,請斬王紹顏以謝將士。

邊鎬含糊應允,待孫朗等退歸營中,並不將王紹顏取出,梟首示眾。所以孫朗、曹進兩人,並密謀殺死邊鎬,夜率部眾焚燒府門,所幸天雨潮濕,火屢燃屢滅。

邊鎬本有戒心,這時聽說府門被縱火,乃出兵格鬥,並下令更夫,提前打五更。

孫朗等以為天馬上就要亮了,恐各軍雲集,到時候難以脫身,不如斬關出去,往投朗州,一聲吆喝,麾退黨徒,紛紛投關出城,連夜向朗州逃去。

走了兩三日,方抵朗州城外,求見武平(朗州)節度使劉言。劉言召他入署,問明原委,很是喜歡。

武平(朗州)節度副使王逵,在旁問孫朗道:“我欲恢複湖南,恐南唐兵來援,多一阻礙,奈何?”

孫朗答道:“朗臣唐數年,備知底細,現在朝無賢臣,軍無良將,忠佞無別,賞罰不當,得能保守淮南,已是幸事,還有何暇兼顧湖南?朗願為公前驅,取湖南如拾草芥呢!”

王逵大喜,厚待孫朗及曹進,整兵治艦,預謀大舉。

三月。南唐元宗李璟正任用馮延己為左仆射,孫晟為右仆射,徐景運為中書侍郎,三日俱為同平章事。

孫晟瞧不起馮延巳為人,曾經對左右道:“金杯玉碗,乃竟盛狗屎麼?”

戶部尚書常夢錫也調侃道:“前幾年,江文蔚的奏章,真是寫得太好了!竟然一時洛陽紙貴!”

五年前,江文蔚曾經上奏章彈劾馮延巳,見第一百零九回。

馮延己聞言,更加痛恨孫晟。

南唐皇帝李璟曾經派將軍李建期出屯益陽,令他圖謀朗州,又命全州刺史張巒,兼桂州招討使,令他圖謀桂州。

兩軍出駐多日,未聞報功,南唐元宗李璟召馮延己、孫晟道:“楚人歸我,意在息肩。我未能撫息瘡痍,反欲勞民費財,恐失楚人意。現欲將桂林、益陽兩處戍軍,悉數調回,特授劉言旌節,俾得息兵,卿等以為如何?”

孫晟道:“陛下誠念及此,不但安楚,並足安唐。”

馮延己勃然道:“臣意以為不妥。之前。我們隻派出一位偏將(指邊鎬)即取湖南,遠近震驚,一旦三分失二,徒令他人藐視。請委任邊將窺察形勢,可進即進,可退乃退。”

四月,南唐帝李璟乃派統軍使侯訓,率兵五千,經過吉州南下,往與張巒合兵,共攻桂州。

侯訓與張巒聯軍南下,將到桂州城下,被南漢軍埋下伏兵,以逸待勞,殺得大敗。桂州城內守軍又內外夾擊,侯訓竟戰死,張巒收拾殘卒僅數百人,逃回全州。

敗報到了南唐廷,南唐元宗李璟(徐景通)決定召回李建期,授劉言為節度使。

偏馮延己又出來反對,說應該召劉言入朝,察他舉止,果肯效順,再授旌節未遲。

九月。南唐帝乃派使者至朗州,召劉言入朝。

劉言與王逵密商行止,王逵答道:“武陵負江麵湖,帶甲百萬,怎甘拱手讓人!況邊和尚撫軍無方,士民不附,可一戰成擒,怕他甚麼?”

劉言尚在沈吟,王逵又道:“行軍貴速,一或遲延,反令邊鎬有所準備,不易進攻了。”

乃遣歸南唐使者,佯稱即將入朝。一麵召集何敬真、張仿、蒲公益、朱全琇、宇文瓊、彭萬和、潘叔嗣、張文表等牙將,皆授指揮使,令周行逢為行軍司馬,部署隊伍,即日發兵。

周行逢善謀,張文表善戰,潘叔嗣善衝鋒,三人情好頗深,和衷共進。

十月。王逵為統軍元帥,下令分道趨潭州(長沙),令孫朗、曹進為先鋒。

邊鎬連忙派指揮使郭再誠,率軍進駐益陽阻截。

朗州軍直抵沅江,擒住南唐都監劉承遇,收降南唐軍校李師德,乘勝進逼益陽,用著大刀闊斧,砍入南唐守將李建期寨內。

李建期慌忙抵敵,被孫朗、曹進二將,繞住廝殺。張文表、潘叔嗣,持槊助戰,任你李建期如何力大,也被他七手八腳,活捉了去。所有南唐戍兵二千人,盡行授首,一個不留。

自此朗州兵水陸並進,勢如破竹,破橋口,入湘陰,直薄長沙。這位大慈大悲的邊菩薩,變做無人無勢的邊和尚,自知不能抵擋朗州兵,慌忙派使者乞援。怎奈遠水難救近火,南唐兵不能速到,朗州兵已經登城。

邊鎬棄城夜走,吏民俱潰,人多馬雜,把醴陵門外護城河橋踏斷,溺死壓死,共約一萬餘人。連新任道州刺史廖偃,也死於亂軍中。

此次出兵僅十天,朗州軍即攻陷潭州(長沙)。

之前,湖南有童謠雲:“鞭打馬,馬急走!馬去不用鞭!”至是全部應驗。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