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孝道:“我乃大唐護國勇南公,隴西郡王李克用帳下十三太保、飛虎大將軍李存孝,天下誰不知名?”
王彥章道:“俺聽說你勇猛無敵,看起來不過如此,像個病夫,快留下買路錢過去吧!”
李存孝道:“你渾鐵篙有多少重?”
王彥章道:“一百二十斤。”
李存孝笑了:“嗬嗬!隻一百二十斤,我哪來買路錢與你。若你缺錢生活,可做我的跟班,保你一生吃喝不愁。”
王彥章大怒,兩手舉篙,一招泰山壓頂,便望李存孝頭上打來。
李存孝伸手,一把攥住鐵篙,用力來奪。王彥章不肯放手,往回奪篙,恰似蜻蜒搖石柱一般,被李存孝用手一拖,把王彥章連人帶篙,拖上岸來。
李存孝說:“我在馬上,他在馬下,不顯我是好漢,遂連人帶篙望淤泥河隻一摔,有百十步遠,李存孝領兵便過河北去了。
王彥章在水裏鑽出頭,爬上岸,披掛上馬趕來。
李存孝正行,報說:“摔下水的少年,又領眾趕來了。”
李存孝說:“這水手賊,也是個好漢,待我與他比一比馬上的武藝,試他本事如何?”
勒回馬來,王彥章一馬當先,輪槍望李存孝刺來,被李存孝連人帶馬逼住了,將畢燕撾輕輕的打去,王彥章用力架隔不住,把渾鐵槍逼得一似桶箍般圓。
李存孝道:“水手賊,本待打死你,見你沒甚本事,饒了你這一命罷!”
王彥章放馬逃生,跑去有數裏之地,放聲大哭,對嘍囉們道:“你眾人各散了罷,我在死裏複生,若李存孝在世十年,我十年不出,除非李存孝死了,我王彥章才敢出名。”
自此王彥章徑上壽張縣隱姓埋名、勤奮習武去了,此乃後話,不提。
卻說李克用巡視河南一圈,人困馬乏,回軍汴梁,大軍行到汴梁城外封禪寺,隴西郡王李克用傳令安營。
且說宣武節度使朱全忠(朱溫),正坐堂上,忽一人進報:“北門外封禪寺,今早李隴西郡王李克用到了,在那裏安營。”
朱全忠(朱溫)大叫:“牽馬取兵器來,拿李克用這賊報兩年前鸛雀樓奪帶之仇,以泄我憤。”
朱珍向前說:“哥哥!豈不知那十三太保李存孝的利害?他一怒,直殺到五鳳樓前,你若惱了他,殺進汴梁城來,我們兵少難以抵抗,那時悔之已晚。不如叫人再查看一下,那個李存孝在不在。”
不久,人報:“十三太保李存孝不在營裏。”
朱全忠(朱溫)聽得李存孝不在,就定一計,寫了一封書,叫朱珍將書去請隴西郡王李克用來赴宴,等他來時,兩廂埋伏刀斧手,飲酒間擊金杯為號,托舞劍殺這隴西郡王李克用。
朱珍持書徑往封禪寺來。見隴西郡王李克用叩拜道:“宣武節度使朱全忠(朱溫),差微臣上書。”將書呈上。
隴西郡王李克用拆開來書觀之,看其來意。書雲:
欽命宣武節度使朱全忠,頓首百拜大唐隴西郡王李克用河東節度使李大帥麾下,臣自鸛雀樓不能取悅於君,深感慚愧,故不敢再叨擾,徑自與巢賊作戰。惟大王不與罪臣計較,日前黃巢來襲時又施以援手,十分感激!近日,黃巢就戮,天下藩鎮休息,黎民複見天日,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大王誠不世之元勳也。正愧無以賀功,不想大王大駕光臨,全忠實不知,未能拜趨道左,親自迎接,略備薄酒為大王接風,期盼大駕光臨,以慰全忠瞻仰之心。朱全忠謹啟。
隴西郡王李克用看書畢,喜不自勝,即許來日赴會。
朱珍出營,暗說:“你這胡虜若來,教你來時有路,去時無門!”
隴西郡王李克用叫周德威次日領一支兵馬保護赴會。
周德威諫道:“自古道,仇人相會,酒無好酒,宴無好宴。此必為鴻門宴,不如不去。”
後人有詩歎道:
唐室衰微各鎮強,朱溫設計害賢良,臨行不聽忠言諫,醉後君臣受禍殃。
周德威力諫隴西郡王李克用休去,隴西郡王李克用不聽,周德威遂安排大太保李嗣源、十一太保史敬思、薛誌勤、賀回鶻以及郭景銖、周清六將,領三百親兵,保護李克用與陳景思前去赴會,大家上馬而行。
周德威又特別叮囑大太保李嗣源道:“你今日此去,萬萬不可飲酒!”
卻說朱珍先回,報朱全忠(朱溫)說,隴西郡王李克用慨然應允,須臾便到。
朱珍問道:“他們來了,如何處置?”
朱全忠(朱溫)說:“李克用勢大,若得到他援助,則事半功倍。先安排酒宴,待他喝得高興了,我趁機要求與他結拜為兄弟。如果他肯,那就罷了,我長他幾歲,從此以後他得聽我的。若他不肯,就在兩壁廂房埋伏刀斧手,摔杯為號,就筵席前殺之。他們若果有人馬到此,可在後院安排宴席,將他們灌醉,令五百家將,伏於宅子前後,放煙花為號,準備廝殺。”
計會已定,及巳牌時分,朱全忠(朱溫)兄弟二人出城迎接,隻見一彪人馬,簇擁隴西郡王李克用而來。近前但見隴西郡王李克用,頭戴金盔,身披金甲,坐於馬上,旁邊四將,各執兵刃,虎視眈眈。身後三百名大漢,各執腰刀一口,長槍一支。朱全忠(朱溫)迎接入城,邀入公廳,分主賓禮,參拜已畢,敘尊卑坐下,朱全忠(朱溫)舉杯相勸,二人把酒言歡。
李克用一貫好酒,朱全忠(朱溫)又殷勤相勸,加之歌舞助興的美人個個都是秀色可餐,免不得多飲數杯,已生醉意。
二人一開始互相客氣,說的盡是冠冕堂皇的客套話,不免拘束無趣。幾杯酒下肚,逐漸都露出本相,邊喝酒邊互相揭短、嬉笑怒罵。
朱全忠(朱溫)道:“其實,你原來姓朱邪,我呢,人家都叫我朱爺。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呢。”
李克用道:“放屁!俺是國姓!”
朱全忠(朱溫)道:“碧眼鶘,咱倆認識多久了?”
李克用道:“兩年啊。兩年前在河中府第一次見到你這潑皮。”
朱全忠(朱溫)笑道:“非也。其實俺十五年前就見過你了!”
李克用笑了:“你這算是套近乎嗎?怎麼可能?十五年前,我才十五歲,剛剛出道,去討伐龐勳......”
李克用猛然想起來了。十五年前,自己討伐龐勳時,在柳子鎮戰場上,曾經與一對醜陋的兄弟倆打過照麵!當時自己放過了對方,並沒有窮追不舍。難怪,兩年前在河中府見到朱全忠(朱溫),當時看到他的醜陋模樣,就覺得有點麵熟。
朱全忠(朱溫)道:“十五年前,我剛剛投奔龐勳第一天,就不巧遇到一場大戰,稀裏糊塗的,什麼都沒搞清楚。那天,龐勳打了敗仗,我猛衝猛殺,不巧撞見大帥,真是狹路相逢。”
李克用道:“正是冤家路窄!當時你就像驚弓之鳥,又恰似漏網之魚,慌慌張張,拚命逃命。我也懶得追你。畢竟戰場上,敵人將領多得是。”
朱全忠(朱溫)趁著酒興,與李克用論起年齡,李克用小朱全忠(朱溫)三歲。
朱全忠(朱溫)道:“大帥果然少年英雄!當年才十五歲就揚名天下了!今天,三十歲不到又立下蓋世奇功!”便欲與李克用結為異姓兄弟。
李克用時已半醉,斜睨朱全忠(朱溫)道:“你有何本事?說來我聽聽!我家可是世代忠良,皇帝親賜李姓,列為皇族,乃名門高姓,你卻隻不過是跟隨龐勳、黃巢造反的鄉村無賴而已!哈哈,也想跟我結拜!”
大太保李嗣源在身邊輕聲提醒:“父王!”李克用根本聽不進去。
朱全忠(朱溫)也是半醉,罵道:“你算什麼世代忠良?六年前不也是在大同造反,殺了防禦使段文楚老人家麼?就在三年前,你也是一個賊!”
李克用也哈哈大笑。“是啊,那段文楚老賊是我殺了,他克扣士兵軍餉,激起兵變,就是該死!我是為國除奸,為民除害!”
朱全忠(朱溫)冷笑道:“克扣軍餉,也罪不該死吧?聽說你是把人給剮了不知多少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