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十二年冬。
盛京城烏雲蔽日,大雪斷斷續續飄了半月。
與此同時,邊境遼東的戰火也整整燃了半月。
天放晴的那日,遼東十萬大軍損兵折將,漠北人攻進遼東的戰報傳入京城。
同時傳回的,還有遼東王楚旬通敵叛國的罪證。
元嘉帝怒不可遏,當朝下令廢除遼東王的封號,誅楚氏全族。
可聖旨到遼東之時,楚家男丁已全部死於漠北人的鐵騎之下。
楚旬嫡女楚清昭率殘兵守著遼東最後一道防線,直到被敵軍亂箭穿心而亡。
至此,為大夏鎮守遼東上百年的楚氏一族,全部戰死。
緊接著遼東淪陷,成為漠北人燒殺擄掠的人間煉獄。
天下震驚。
意識回攏的時候,楚清昭半晌沒有回過神,亂箭穿心時那尖銳的疼痛似乎還在,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疼。
她竟然還活著。
立在床邊的男子見她這麼快就醒了,有些意外,開口道:“公主醒了?”
公主?
楚清昭抬眼看他,神情頓了頓。
眼前的人她是見過的,在攬春閣掛牌的京城第一公子,聽雪。
他著一襲白衣立在那裏,身上有一種獨有的清冷氣質,幹幹淨淨,如霜似雪。
她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會在攬春閣呢?
隻是一瞬間,楚清昭便回神,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她在哪裏?
她不動聲色的打量周圍,裝點雅致的房屋,不見富貴,卻於細節處昭示著奢華。
一寸值千金的西域地毯,有價無市的前朝名家畫作,插著紅梅的汝窯天青色瓷瓶。
她曾來過這裏,聽雪的房間。
所以,她確在攬春閣無疑。
可她為什麼會在這裏?
哦,他還叫她公主。
楚清昭心頭一跳,起身走向梳妝台。
當看到映在銅鏡裏的那張臉時,她愣住了。
鏡子裏的人紅衣雪膚烏發,黛眉明眸,明豔動人。
隻那一雙清淩淩的桃花眸中,仿佛淬了高山雪水,帶著徹骨寒涼。
明明是青春稚嫩的模樣,卻已落滿滄桑。
這張臉是熟悉的,但不是她的,而是屬於她的表妹。
姑姑留在這世上唯一的女兒,皇上最寵愛的嫡女,大夏的安國公主,蕭映瀾。
她死了,又在阿瀾身上活過來了嗎?
那阿瀾又去了哪裏?
聽雪奇怪地看著她的動作,半晌了然道:“公主怕被人毀容?那倒不至於。”
楚清昭終於出聲:“所以,我為什麼會在這裏?”
沙啞的嗓音裏帶著幾分軟糯,是阿瀾的聲音。
但哪怕是公主,跟攬春閣沾上邊,也足以毀了她的名聲。
雖然表妹原本也沒什麼好名聲。
聽雪聞言眸光微凝,疏離的眼底浮出幾分意味不明,眼前的人平靜地讓他出乎意料。
他坦誠道:“有人將公主迷暈,送到了這裏。”
很簡短的一句話,但楚清昭聽明白了,有人要毀了阿瀾。
正好這時,外麵有吵吵嚷嚷的聲音傳來。
“我知道公主在裏麵,快將公主交出來。否則皇上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攬春閣門口,一個宮女打扮的小姑娘著急的叫道,她身後還跟了幾個侍衛,說話間就要往裏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