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些話,爛在肚子裏(1 / 2)

這一次,該見的人也都見了,親親的人兒都來道過別了。我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

在城裏,在殯儀館舉行個小小的儀式,在一片肅穆中人就被送進了爐子。一縷煙過後,啥也沒有了。我在北京參加我大哥的葬禮的感受就是他跟從來沒有來過這世上一樣。

農村生活寂寞,大家總喜歡弄出個動靜出來。沒有誰家安安靜靜地辦葬禮的。請的不僅有鑼鼓隊,還有專門哭喪的。似乎人聲鼎沸、哭聲震天才是對逝者最大的尊重,也讓鄉裏鄉親心滿意足。

再熱鬧的事,三天後也就沒啥稀罕的了。最終剩下的,就是家裏人了。關起門來商量的才是不能讓外人知道的、也不能讓外人笑話的事。這事無非就是財產。

我的財產其實沒啥,本來就是一農民,連那幾畝薄田也沒守住,就落了幾個孩子。做生意賺的那幾個錢不出幾年就所剩無幾了。財富是要積累的,光出不進一定是會坐吃山空的。

那個男人老了還有退休金,吃喝不愁。我雖是法律上的妻子吧,卻沒有得到過他一分錢。從這方麵講,我是很傻,也不精明。人家都是爭謀生的錢財,隻有我爭的是這一生不離婚。我也常常笑自己。

反過來,我知道自己不傻。我的兒子是我最牽掛的,他不僅得活著,還得娶妻生子。姐妹幫他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她們就是想給他錢,也得經過枕邊人的同意。給的一定不會是大額,借的一定是要還的。而他一無所有。

他得有一個家,有個女人,有個孩子,就不會再漂泊了。這是我的信念。

說心裏話,我是感謝這個兒子的。沒有他,我會不會被趙家掃地出門也說不定。趙家三代單傳,我公公最介意香火之事。城裏最講究孩子有沒有出息,農村最在意能不能續香火。

農村人都重男輕女,我也不例外。從心裏我最疼他,但是表麵上我一視同仁。隻是在私下裏給他塞點,他的姐姐妹妹都不知道。也許是習慣了接受,他慢慢長大也就開口要了,我也就給了。

我其實那會兒沒錢,我曾教三女兒從他爸那裏偷,我還教她把錢裝在身上不同的地方。有一次被發現了,她爸還打了老三。這孩子強,硬是沒說是我讓拿的,她把兜裏的錢還了,還把僅剩的鞋底的那兩元錢給了我。我其實都給了兒子。

看著三女兒被打腫的臉我其實是自責的。這話我沒跟任何人提起過,也沒跟孩子道過歉,她是不是討厭我這樣的母親我不知道,隻是聽說她的事我就立馬到了她跟前,我知道我是心裏有愧。

兒子出獄的時候,小五也正好撞上了變態男然後休學。兒子堅持從哪裏跌倒就要從哪裏爬起來,執意要留在北京。我分身乏術,錢掰著花。我給他寄過幾筆錢,可供不住他花。這孩子身子骨弱,下不了大力氣,吃苦的活幹不了,再說,又沒有學曆,高薪的工作也不會聘他。但其實我知道,他有點報複我的意思。他記恨我當年不救他。

小五看病還需要花錢,我其實還去賣過血,換來的錢都寄給了兒子。我甚至把二女兒給的錢全添給了兒子,他似乎是個無底洞。我半年沒有寄錢給她,他甚至來我的房子取了我的兩萬的保險金,在銀行門口被我堵住。我跟他說,兒啊,這錢早晚都是你的,你媽我不是心疼錢,你如果需要我的命都可以拿去,死不可怕,你等媽把小五的病治好,等她康複。

不知道是那天他長大懂事了,還是我暈倒在銀行門口別人都在議論紛紛。兒子從那起好了很多。他來到我的城市,開起了出租車,也能夠維持自己的生活。三個月還攢了點本金。小五返校後,我就去二女兒家幫著帶孫女。白天我是姥姥,晚上,我成了小商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