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難得有個日子,月明風清。
皇宮自從東裏聿主事以後,守備森嚴了許多。加之皇宮很大,宮殿廊橋複雜,一時間白持也不能極度自信的找到目標。
不過,白持矯健而隱蔽的越過宮牆,伺機窺探一二。
皇宮中醞釀著不一樣的氣氛,好像這朗朗青天也變得詭異。偌大的皇宮,夏蟲也停止叫喚,壓住聲響,似乎也在等待。然而,究竟在等待什麼呢?
越是往裏麵走,白持越是心中驚訝,宮中的守衛都手持火把,急速的穿梭在裏麵的宮闈。
難道皇宮有什麼東西失竊?或者有刺客?
白持頓時更加小心,以防露出行跡。渾水摸魚,再好不過。
東裏聿的不悅沒有寫在臉上,好像比平時都更平靜不過,但是不經意間透露出的一個眼神,都足以冷漠到讓人寒顫。
小崔被叫來,東裏聿高高在上,將事情的經過仔仔細細的詢問了一番。
小崔嚇得手腳不知道放哪裏,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
“你說看見一個黑影從窗戶邊上閃過?”
“回,回殿下,好像是,是……”小崔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本來就是個粗使丫頭,哪裏見得這樣的陣仗。整個皇宮都快要被翻了個底朝天,所有人都因為殿下的怒火而戰戰兢兢。
“他還問你什麼了?”
“問,問奴婢,怎麼進宮來,還問奴婢……
“問你什麼?”東裏聿接著問道。
“問,外麵怎麼說殿下?”小崔不停的磕頭,冷汗直冒。
東裏聿拂袖,冷哼一聲:“好,很好,我總是小瞧他。”
小崔等待自己的懲罰,抬起頭,卻發現殿下已經走遠。她趴在地上好久也緩不過神來,她不明白,一個好好的小公公,怎麼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差點害死自己。
蓮玨在密道中穿行,他可以料想,上麵已經因為他的失蹤而開始了大規模的搜查。密道雖然長久未曾開啟,卻絕沒有氣悶的感覺,蠟燭也無火自燃。
皇帝很危險,曆代的君王都為此做出過極大的努力。皇帝總有些別人不知道的秘密,譬如皇宮中交叉穿行的密道。
因為人心難測,因為愛恨刻骨,也因為時光易逝,所以,才有那些結滿塵埃的秘密。
曾經,蓮玨不止一次在心中痛恨那些皇宮中不為人知的秘密,此時,那些秘密總算幫了一點小忙。至少,讓自己能把事情都做完。
胸口開始狠狠的疼痛,一波一波的針紮似的。時斷時續。
鬱離是一種什麼毒,蓮玨已經領教了。幾個月的時間,疼痛得範圍在不斷擴大。吐血的次數與日俱增。
蓮玨拿出一顆橘色的藥丸,塞進口中。
先前的藥已經不起任何作用,宮中的秘藥一萼紅能暫時抑製毒性的發作,雖然不多,不過蓮玨已經別無他法。
密道的岔路口,蓮玨停了下來。五條路,除了一條之外,其餘出口皆在宮內。
蠟燭滴著紅淚,靜默的,等待著這個有些落魄,卻滿臉平靜的人做出選擇。
他不再遲疑往前走。
這些年,蓮玨也忘了什麼是自由,也許從來沒有得到過,到真的快要自由的時候,反而覺得不真切,懷疑自己曾經的渴望都是假的一般。
還是說自己一直渴望的自由,從來都自欺欺人。
他精疲力盡之時,終於到了出口。
他伸手想推開門。卻發現那出口已經被巨石掩蓋,紋絲不動。
真是天意弄人。他拖著疲憊的身體,苦笑著往回走。本來還想給東裏聿留個念頭的。
可是,這一切,都太晚了。
蓮玨隻是沉默了一會兒,苦笑著回頭,許久,才回到岔路口。
朝鳳門,在珈藍皇宮的西邊,又稱西門。蓮氏開國之皇蓮玥以簫聲獨步天下,一天月明星稀,簫聲竟引來鳳凰停泊於其上梧桐,姬氏皇帝大喜,故而修葺了這朝鳳門。
朝鳳門以青石鑄就,大理石的外簷上,還綴滿了五彩的琉璃,而且此門比其他各門都高,有種飄然淩風的仙姿。
當年的姬東裏修著朝鳳門的意思,恐怕是再明白不過,如此竟也落得個有情人終成宿敵的下場。
蓮玨走出密道,爬上朝鳳門的城牆上時,月色如細雪。他不知怎麼起了一點賞月之心。
城垛並不高,蓮玨輕輕掀了掀下擺,坐了上去。他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天,萬裏長空,一朝風月。
而城牆往下,被陰影遮住,看不清高低。恐怕,很高很高吧。
他的身體已潰敗至此,逃出去也無用了,更何況又沒有出去。如今,也是他的結局了。青羽雖知曉情況,但為著東裏聿,她不會說什麼。
唯一可能的變數就是晏淩寒,他出去尋找鬱離的解藥,但始終未尋到。天下之大,他恐怕已經等不到。蓮玨隻讓死士傳了一封信給他,不要回宮。
白持繞了大半個皇宮,也沒有找到想要找的人,恰巧走到朝鳳門附近,望了一望掛在朝鳳門上的明月,城牆上居然有個黑色的影子。
那人想幹什麼?
他便縱氣一口,朝朝鳳門而去。
極其輕微的腳步聲響起,蓮玨敏銳的察覺到,那並不是想要等的人。因為那人的腳步刻意放得很輕。
那人靠近蓮玨,一把匕首放在蓮玨的脖子上,順勢將人從城垛上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