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鍾泊,已經通過堆積裝雜物的大箱子,高高坐到了小天窗邊上。

他抱著雙膝,盡力把自己縮成一團,像個被遺棄在紙盒的小動物。

隻有在這裏,他才可以從外麵借到一絲暖意。

天色漸沉,微光映在他半邊臉上,形成一抹淺金的光斑。

這束光線如此暗淡,卻是他生命中的一線希望,點亮了他疲憊的雙目。

往下看去,周匝黑沉沉的。

工廠內古怪而可怕的轟鳴還在繼續,龐大機器投下的陰影背後,像有一群幽靈在嘶吼。

冷。好冷。

鍾泊發抖著,極力環抱住自己,卻仍抵不住侵襲的冷氣。

最冷的是腳,其次是腿,而後是胳膊。

耳朵也很冷,上麵的血跡,應該已經凍幹了吧?

鍾泊沒有去摸,因為這樣一動又會失去不少溫度。

底下又黑又冷,像個停屍間,待在上麵也沒好到哪兒去,因為太陽快落山了。

陽光照到的範圍在一點點縮小,他不得已小幅挪動,讓自己貼近窗口的矮欄杆。

透過天窗可以看見外界,周圍是荒涼的平地,遠處有幾根電線杆與空蕩蕩的田野。

顯然,這裏是無人的郊外,附近沒有人煙。

剛開始鍾泊的心中還存著一絲僥幸,他大聲呼救,希望有人可以聽見。

他一直一直喊,可直到嗓子啞了,都沒收到任何回應。

同樣,家裏的人也沒有來,他們或許在找他,但絕對不知道他被帶到了這個廢棄工廠。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終於消失在遠方的山巒。

鍾泊垂著頭,身子逐漸麻痹,失去了對溫度的感知。

“我是不是快死了?”

他的頭腦無比遲鈍,思考時像生鏽的齒輪。

但僅有的一絲理性告訴他,如果出不去,晚上他就會被凍死在這裏。

——死。

這個詞突兀地浮現在腦中,可他已經連恐懼的力氣都沒有了。

現在的鍾泊很累也很困,他把頭埋在胳膊間,閉上眼隻想眯一會兒。

哪怕沒有下一次,哪怕他再也醒不過來。

“嘿——你在那裏幹什麼?”

耳邊乍然響起一道少年感十足的聲音,清脆而洪亮,像是有人在附近。

“……”

鍾泊睜開雙目,卻沒抬頭回望。

這是臨死前的幻覺麼?

不像他認識的任何一個人的聲音,中文發音還很爛,好怪。

鍾泊迷惑地想著,又閉上了眼。他腦子昏昏沉沉的,現在隻想接著睡。

“喂——喂——”

再一次,鍾泊聽見了那個奇怪的聲音。

鍥而不舍地叫著自己,非常吵。

鍾泊受不了了,出於本能他抬起頭,向著聲音的源頭向下望去——

隻見廢棄工廠灰白的牆下,停著一輛天藍色的自行車。

而自行車的旁邊,立著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混血小孩。

對方見鍾泊有了反應,還看向自己,於是興衝衝地向他揮起了手。

一刻鍾後。

這個從天而降的小孩在大門口的雜草叢中發現鑰匙,抽走了門把上帶鎖的鐵鏈。

接著,他推開沉重的大門,拯救了廢棄工廠中的鍾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