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閑情賦(1 / 3)

陶淵明與老丈一家告別後,從北往南向著建康城走去。

天色越來越暗,路的兩旁時不時地冒出幾個乞丐來,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口中念念有詞“行行好吧!給點吃的!”之類,陶淵明口袋裏也沒有幾個錢,先到的幾個拿到了施舍,後麵的也就無能為力了。一些尚未完全拆除的房簷下,一床床舊得不能再舊、臭得不能再臭的破棉絮裏包裹著一個個冷得不能再冷的無家可歸百姓蜷縮成一團團。突然,一陣聲響打破了夜空的平靜。

“軍爺,你行行好吧!這可是咱家唯一的口糧了。”一位老婦的聲音在寧靜的夜空顯得更加淒慘。

“你的口糧?”一個嘶啞帶著蠻橫的聲音響徹雲霄,“你的口糧保證了,誰來保證我們?老子們在前方與匈奴打仗,才有了你們的平安,如今老子們受了傷,問你要點口糧你都舍不得給?哼!”

一陣雞受到驚嚇的鳴叫聲傳來,隻見一個黑影在前麵走,二個黑影在後麵追。

“軍爺,這可是咱們家下蛋的雞啊!”一個說話帶著哭泣聲的婦人聲音從後麵傳來。

“廢話,老子吃你隻雞是看得起你,不要不識抬舉。”說話間一個軍士將追上的婦人一把推倒在地,一個小黑影撲上前去在摔倒的婦人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陶淵明一介書生哪管得了這些,他趕緊加快了腳步,往南方向疾走。

……

前方笙笛嘹亮、歌聲如訴,空氣中夾雜著飄來了肉香、脂粉香,燈火輝煌將整個夜空照得如同白晝,再回首向剛走過的北方一瞧:一團漆黑,除了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聲以外,像死一般的寂靜。

這一南一北可真是冰火兩重天,一個天上一個地獄啊!陶淵明正在尋思著,一聲“侄兒”將他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中來。

原來,到了天黑一整天還沒有見侄兒回家,叔父陶夔下午就急匆匆地趕到北城門口候著陶淵明來了。

見到了親人,顯得格外地親切,陶淵明對著叔父深情地喊了聲:“家叔!”

“噯!餓了吧?”陶夔心疼地從上到下看了看陶淵明,生怕侄兒什麼地方有什麼差池,他一把拉過侄兒,“走!我約了人,去‘不思蜀’弄點有吃的。”

雖說有點不願意去那個地方,但陶淵明在城裏不熟,他隻好跟著叔父再一次來到了“不思蜀”酒店。

“家叔,您今天跟誰在這裏吃飯啊?”

“‘北府兵’將軍劉牢之和他的兒子劉敬宣。”

“‘北府兵’?就是參加淝水之戰的主力?”

“是啊!當年桓溫死後,他的弟弟、掌握軍權的中軍將軍桓衝為了緩和桓氏與謝氏的矛盾,共同對付日益威脅江南的前秦軍隊,將自己所兼的揚州刺史一職,讓給了輔政的謝安。”陶夔說著喝了口小二遞上的茶,見陶淵明正聚精會神地聽著,他繼續道:“謝安正好利用這個機會組建了一支歸中央直接指揮的得力軍隊,他讓自己的侄兒、廣陵相謝玄招募來自徐、兗二州的僑人或其子孫,組成軍隊,並進行長期嚴格的訓練,號為‘北府兵’。北府兵的將卒都深受匈奴和羯人的仇殺之苦,因此有抵禦前秦,保衛江南的決心,當時打贏淝水一戰正是靠‘北府兵’出了不少力。”

陶淵明想起了剛才回來路上“北府兵”軍士搶百姓東西的那一幕,“家叔,戰爭中那些受傷的軍士是怎麼安置的?”

“這個好像沒有對他們進行專門的安置,由他們自己解決。”陶夔不假思索地回答。

“這就對了。”陶淵明拍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激動地對叔父說:“我剛才從城北回來,那裏聚集了許多從淝水之戰中回來的軍士,他們在搶貧困百姓的東西。”

“噢……這倒是個嚴重的問題。”陶夔也感到問題的嚴重性。

叔侄倆正在談論著這個話題時,隻聽得一陣爽朗的笑聲從包廂外傳來,接著仿佛感覺到一陣風吹過,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已經出現在陶氏叔侄的麵前。

“陶大人!我們來晚了,讓您久等。”其中年長的一位雙手抱拳,對著陶夔寒喧了一番。

“哪裏,哪裏!劉將軍可是貴客,能給我陶夔這個麵子真是三生有幸。”陶夔說著,指了指劉牢之身邊的少年問:“這位氣宇軒昂的後生一定是令郎嗎?”

“壽兒,快來見過陶大人,當年叱吒風雲我朝開國元勳、大司馬、長沙郡公陶侃之孫陶夔陶大人。”劉牢之本人也是庶族(也叫寒族)地主出身,與陶侃的經曆相似,憑軍功做到了將軍,因此,他對陶侃也是充滿了敬仰之情,他將兒子劉敬宣介紹給了陶氏叔侄,同時也指了指陶夔身邊的陶淵明問道:“這位後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