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寄人籬下(1 / 3)

成章曰:李墨源方府棲身,小表妹軒外提醒

京都。

繁華的天泰大街上人流湧動,熙熙攘攘。士紳商賈、官吏小販、遊客僧人等各色人等摩肩接踵,轎子、牛車、馬車、人力車川流不息,兩旁高大的屋宇鱗次櫛比。茶坊、酒肆、藥店、肉鋪、腳店,一家挨著一家,家家店麵招牌亮麗,布幡飄搖,數家大店門口還紮著漂亮的彩門。這裏綾羅綢緞、珠寶香料、香火紙馬、美酒佳茗不一而足,應有盡有,店內裝飾貴氣考究,進進出出的顧客衣著光鮮,襯托著京都天子腳下無與倫比的富麗堂皇。

李墨源穿過白馬觀,進入街道西麵的大名胡同。胡同裏行人寥寥,與外麵喧囂熱鬧的天泰大街相比,顯得格外寂靜安寧。石板小道光可鑒人,兩排高大的銀杏整齊地矗立在道旁,府門口一溜兒的石獅神情威武,顯示出胡同兩側人家的富貴身份與眾不同。深秋時節,落葉輕舞,微風悠拂,胡同深深仿佛見不到底,大小不一的庭院錯落有致,靜謐幽深。鬧中取靜,這裏真是一個居家生活的好去處。

李墨源進入大名胡同裏的方府,首先見到的是自己的舅母王氏。

舅舅方昌義在戶部做一個員外郎,官微權小,按說是沒有資格住在這樣豪華府邸裏的。但他的祖父曾經任過禮部的侍郎,年老時花錢置了這所庭院,方家是三代單傳,這座屬於祖宅的“方府”,在他的父親過世之後,自然也就歸了方昌義所有。

舅母王氏笑嘻嘻地望著眼前這位滿身泥土的外甥。在她模糊的記憶裏,李墨源的父親出生書香門第,年輕時屢試不中,最後無奈放棄仕途,在台州開綢緞莊當起了不問世事的小老板。李墨源的母親是方家的大小姐,因為方昌義的父親和李墨源的祖父同朝為官,彼此投緣,雙方最後成了兒女親家。方家大小姐遠嫁台州前,王氏已經過門成了方家的兒媳。所以王氏與李墨源的母親倒是很熟識的。

可惜當年的一對姑嫂,關係並不融洽。王氏對這個外甥,自然也就不會有多少好感。不過礙著方昌義的這層關係,她在明麵上也就不能做得太露骨。

“你這孩子,看看,灰頭土臉的,成了啥樣子。”王氏假意心疼地嗔怪道。“你說參加會試,那還要等到明年的二月吧,怎麼這時節就到京城來了。”

“回舅媽的話,母親擔心再過些時日天寒地凍,雪路難行,這才讓墨源提前動身。”李墨源恭恭敬敬地說。“還說早來可以安心溫習功課,適應一下北方的水土。隻不過這樣一來,就要過多地驚擾舅舅和舅媽一家了。”

王氏連忙打斷他:“這是什麼話,都是一家人,哪能這麼見外呢,你能提早過來我們還求之不得呢!你表弟本良明年也要參加會試,你們可以一道溫習,你還可以順便幫幫他嘛。”

“舅媽這樣說,墨源真是感激不盡了。”李墨源依然是中規中矩,言語彬彬有禮。

他當然不知道,方昌義共娶了一妻一妾,方本良是妻子王氏所出。方本良頑劣成性,粗鄙不堪,三年前秋闈花錢買了個末名的舉人。中舉後依然花天酒地,成天吃喝嫖賭,沒有一點正經,經常弄出點傷風敗俗,有辱斯文的事情。

相比之下,方昌義另一個兒子方本善倒是懂事得多,年紀不大卻為人善良,斯文有禮。可惜因為是自己的小妾柳氏所生,算是庶出,方昌義並不十分看重。

王氏繼續假意關心地問:“墨源今年應該有十八歲了吧?成親沒有?”

“十了,尚未娶親,父母倒是很著急,隻是墨源覺得功名未就,現在還早了點。”說著這話,李墨源微微有些臉紅。

正說話間,外麵傳來丫鬟的聲音:“夫人正同台州來的表少爺敘話呢,小姐還是等一會兒再來吧。”

“台州表少爺?誰啊,我怎麼沒聽說過?”一個少女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聲音清麗而婉轉,隱隱如銀鈴之聲。

話音未落,方丹霏大步流星走進了客廳。隻見她衣著豔麗,上身穿一件鵝黃色碎青花的絲綢短衫,下擺齊腰,綴滿精致細密的白色流蘇,下身著深紅色織錦緞的長裙,腰身纖細,身材修長,款款輕盈,亭亭玉立,是一個婀娜優雅的小美人。

“丹霏,你看你總是這樣,一點規矩都沒有。快來見過你家墨源表哥。”王氏急忙招呼她。

方丹霏抬眼望著李墨源,凝視良久,忽然掩嘴笑了起來。麵前的這個男子雖然豐姿英偉,像貌清奇,但經過數十日的長途跋涉,風塵仆仆,一身衣褲早已肮髒不堪,臉上和手上也都積滿了汙垢,一副落魄潦倒的模樣,全身哪裏還能尋到一絲讀書人的痕跡或者大少爺的風韻氣質。

“喲,這是打哪個泥塘裏撈出來的表哥啊?”方丹霏輕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