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坐在後排吧。記住,這叫安全帶,以後上車的時候要自己係安全帶,好嗎?”我把安全帶給芙寧娜拉上,她水汪汪的眼睛帶著些許好奇和些許慌張地看著車內的一切,可內飾真沒什麼好看的,一輛老奧迪Q7而已!我開這輛車已有很多年——這並不是由於我不想買新車,而是因為它的確是我的老夥伴,是我當年靠某些特殊渠道掙得第一筆“傭金”買的。芙寧娜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盡管她同時能說能寫絕大多數地球現代社會的專有名詞,但她並不理解這些東西是何物。就比如她到現在方才知道“安全帶”是“汽車”上的一種配件。“車裏現在有點冷,等空調熱風吹一會就好了……要我幫你把後座的加熱打開嗎?”我將車輛點火,轉身問緊緊裹著大衣,有些哆嗦的芙寧娜——她把脖子盡可能地縮在緊繞著的圍巾裏,像是隻縮脖子躲在母雞身下的雛雞。看著她因為寒冷而有些發青的嘴唇,還有發木的眼神,我意識到她穿的衣服還遠遠不夠。但——一個大男人的家裏哪裏來足夠用的冬季女裝呢?“沒關係……海因裏希先生,芙,芙芙,芙芙寧寧娜不……不不,不冷,一點兒,一點兒也不冷,完全,完全沒關係的……有,有,有厚衣服,厚衣服穿,芙寧娜就很滿足了。”我有些無語,她都被凍得上下牙打顫,話都說不清楚了,還在這裏和我強嘴?“等兩分鍾,座椅墊就熱起來了。”我咽了口口水,芙寧娜的“創傷性應激障礙症”是百分百沒有好,隻是目前尚未完全發作(準確地說,她幾乎每一句交流對話都在發作這個毛病,簡直就像是被迫害妄想症患者),而我要將她帶去各色人等混雜的現實世界——過度的視覺刺激和語言刺激會不會讓她本就不穩定的精神再度崩壞?我抬頭看向內後視鏡,看到她正用白淨的手指輕輕撥弄著下垂的藍色劉海,也許我該相信她一回……巴黎的寵物店如今並不太多。最近幾年,環保主義分子發了狂,在世界各地進行公然的恐怖襲擊——他們借著環保的名義搶劫超市,破壞人造濕地,焚燒人造林,攻擊任何有關和林木的生產行業。去年由於一家曆史悠久的寵物店遭遇了“生命解放”組織的恐怖襲擊,那些混蛋拿著槍(我不知道他們從哪兒搞來的,也許是北非的黑幫)在店裏大肆屠殺。從那以後,巴黎的寵物店和寵物醫院都關閉了不少。幸運的是,我帶芙寧娜去的這家寵物店是正常運行的。我認識這裏的老板馬克西米利安,他是個很好的家夥,有一個上高中的女兒,和芙寧娜像是同齡人——我身旁的芙寧娜應該並不是米桑筆下的“水神”,而就隻是個“水神的化身”(當然,我並不確定),一個悲慘的替罪羊,一個悲慘的少女而已。盡管聽起來有些冒險,但和同齡人的交流,顯然比和我這種相對年長的異性的交流來的更加有效些吧?“芙寧娜,我們到了,下車吧。”我打開車門,像是迎接一位公主一樣的牽著芙寧娜的纖手,護送著她從車上下來。我注意到她的圍巾有些歪,於是上手幫她整理了一下。大概是由於天氣有些寒冷,芙寧娜張嘴哈了哈氣,哈出些許白霧,和她通紅的臉頰相映得彰。芙寧娜的耳罩就掛在玉頸上,即使是耳朵凍得發紅,她也沒想起來佩戴,於是,我幫她戴上了耳罩。“謝謝……謝謝你……海因……海因裏希先生……”芙寧娜從喉嚨裏擠出了幾句蚊子哼哼——我很高興,這對她而言是多麼巨大的進步!在巴黎冬日的灰沉的早上,芙寧娜讓陰天都顯得更加明媚。緊接著就是一個令人難忘的瞬間:頭頂兔兔裝飾冬帽的芙寧娜突然回頭看向我,她及肩的藍白色頭發在空中蕩漾出一朵美麗的浪花,發紅的鼻尖,臉龐與耳根,與那雙清澈動人的藍色眼睛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對比色之美,而她那修長的脖頸更是顯出她的美。但最美的是芙寧娜的神態,我從來沒有看過她露出如此的神色,無論是在夢境裏的提瓦特世界還是現實世界:藍眼睛裏終於有了渴望,激動和期盼,櫻桃小嘴微微張開,露出裏麵的貝齒——她看到了什麼?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隻趴在臨窗櫥櫃上的波斯貓,它也睜著兩隻圓圓的眼睛,瞪著芙寧娜。“喜歡那隻貓嗎?我們進店裏看看……”我剛剛挽起芙寧娜的手臂,她突然停了下來,手臂緊緊地抓著我的腰,將臉埋在我的衣服裏。隔著厚厚的冬衣,我都能感受到她的身體在顫抖。天啊,芙寧娜又怎麼了,她明明剛剛還情緒很穩定!“芙寧娜,怎麼了?”芙寧娜哆嗦著露出一隻眼睛,手上卻拽的卻更用力,我感覺我的衣服要被她拽壞了——她用極度恐慌的顫聲說道:“海因裏希先生……您,您把我……送到這裏……您不是,您不是……說,不會把……不會把我賣掉……賣掉嗎,芙寧娜,芙芙,芙寧娜……什麼都沒做, 那您……”我詫異地看著她,她又想到什麼了?明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寵物店,直到我看到了寵物店旁邊的展示牌。展示牌上麵繪製著很漂亮的貓娘少女——估計是馬克西米利安小姐的大作——和進門的顧客們招著貓爪,一旁有馬克筆寫成的花體字:“歡迎購買我們!從20歐元到500歐元,您都可以把我們買回家!”顯然,芙寧娜誤會了這個海報的全部意思。她並不理解這些繪製的貓娘並不是人類,而隻是對貓的文藝創作,那些該死的藝術字同理。對於一個真實經曆過多次人口買賣,並且悲劇地在買賣中充當貨品的少女而言,倒是可以理解如此反應。我努力地安撫著處於慌張狀態的芙寧娜(主要方式就是摸頭和抱緊她),真見鬼,帶她出來就像帶著一塊不定時爆炸的炸彈……“嘿!海因裏希,你摟著的是你的新女友嗎?她長得真秀氣,我說你不會找了個踏馬的高中生用來暖床吧,哈哈哈哈!她受得了嗎?喂,聽到我說話了嗎,傻站在那兒想啥呢,不進來和你的兄弟說說話?我真傷心,嗚嗚嗚……”當馬克西米利安招牌性的粗獷聲音鑽入我和芙寧娜的耳朵,我的臉一下就黑了。這個屁眼裏都插著葡萄酒瓶的混賬酒鬼一定是喝多了波爾多,不知道在發什麼瘋!但我更擔心的是芙寧娜聽到這種話會又發什麼病——“暖床”這個在小市民們中流行的黃色詞彙,真的不會讓她再次回憶起那段經曆嗎?
未命名草稿11(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