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鄉的鄉長名叫楊柱子,今年三十出頭,由於長年埋頭在田間勞作,他皮膚油黑中泛著紅,臉上褶皺不多卻道道深壑,身上穿著陳舊的短褐,手肘與袖口的補丁都磨起了毛。
此時的楊柱子正在田裏給麥子追肥。
他的媳婦兒蔣翠花跟他並排在勞作。
時近夏日,日頭已經漸漸變得有些火辣了起來,不過二人早就習慣了毒辣的夏日,現在這點強度對他們來說倒算不得多厲害。
因此二人尚還有精神嘮會兒磕。
“當家的,之前那縣老爺說的事是真的嗎?這都半個月了咋也沒見著啥動靜呢?”蔣翠花想到半個月前楊柱子回來喜滋滋地跟自己說縣老爺放了通知下來,說是很快會有厲害的讀書人來他們這裏開書院教孩子們念書。
當時她一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跟楊柱子一樣喜滋滋的,可等那乍聽時的高興勁兒過去將這事細細琢磨了一二,就沒那麼樂嗬了。
他們老百姓,最怕的就是變故太多。
心裏最大的希望不過是能安穩度日,家中孩子有出息的能洗幹淨腳上的泥進縣城裏做個學徒,等熬出頭以後能有個體麵輕省些的營生。
這上頭突然發話有人要來他們這兒教書,誰知道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呢?
楊柱子歇口氣搖了搖頭:“先頭縣老爺那邊也沒給個具體時候,隻說等人來了讓俺盡可能給人提供便利……你說咱就是個莊稼漢,能給那讀書人啥便利啊?”
他不知道,蔣翠花更不清楚,她突然靠近楊柱子小聲道:“哎,當家的,你說這來的讀書人會不會攪和咱們鄉裏?”
雖然她並沒有明說什麼叫“攪和”,但楊柱子跟她做了十來年夫妻一下子就知道她什麼意思了。
他也學著蔣翠花的模樣貼近過去小聲說:“這還真說不好,我看縣老爺那樣子,那要來的人似乎還挺不好惹。”
楊柱子想起那位以前從不拿正眼瞧自己的縣老爺那天居然對自己十分好說話的模樣,心裏就愈發沒底了。
可他們能怎麼辦呢?也隻能聽天由命罷了。
“希望來的老爺是個好人……”蔣翠花嘴裏咕噥著,又繼續手頭的活兒。
結果二人沒幹多久,就聽到遠處自家小兒子的呼喚聲傳來。
“阿爹——阿爹!三叔公叫你過去——”
楊柱子扭頭看到在田埂上朝自己這邊跑來的小兒子,拉起嗓子問:“啥事兒啊——”
“就叫你過去——有外村人來啦——”清脆的童聲回蕩在田地間。
楊柱子便大步跨到田埂上,脫了腳上的草鞋往地上拍了拍泥又重新穿上,在旁邊的溝渠裏洗了手又抹了把臉,轉頭對蔣翠花道:“我過去看看。”
蔣翠花點頭:“去吧。”
二人都沒說啥,但心裏都清楚十有八九就是剛才他們聊的那事了。
蔣翠花繼續忙著手裏的活計,心裏頗有些不安,隻默默念叨可千萬別是啥壞事……
這頭楊柱子快步走到自家小兒子跟前,看著跟前的小人兒滿頭大汗都在臉上流出了泥灰印子,手舞足蹈笑嘻嘻地對自己說:“爹,剛才我跟大瓜他們抓到了五隻蚱蜢!一會兒我們還要去烤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