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
先帝還是會來長思宮,娘娘還是會不喜不怒,一臉的冷漠。
隻是那種冷漠,好似多了些認命。
再後來,娘娘有喜了。
最高興的人就是先帝,或者說,就先帝一個人真的高興。
先帝派了信得過的禦醫,日日前來請脈安胎。
甚至在孩子還未出生時,便已允諾,此胎若是皇子,便封為太子,若是公主,便賜予封號。
後宮的妃嬪們各個都是恨的牙癢癢,卻又不得不說著漂亮的場麵話。
娘娘對此也是一臉淡漠,沒有大喜,也沒有大悲。
娘娘曾對我說過,她不想為先帝誕下龍種,哪怕是已在腹中的那個。
可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她曾在午夜夢回驚醒時,拉著我的手哭著問道:“孩子是無辜的,對不對?”
娘娘到底是這孩子的生母,若是說對這孩子沒有半分的憐惜,我是萬萬不信的。
畢竟娘娘那時也是個心善之人,更何況是對自己的孩子呢。
後來,娘娘生了個皇子,一時間舉國同慶,先帝親封其為太子。
宮中的孩子不少,可能得先帝如此青睞的,這還真是頭一個。
可太後望向這孩子的眼神,卻總是複雜的。
不忍,不舍,卻又不願麵對。
我曾有幾次,偶然撞見娘娘盯著小皇子看,就隻是那麼靜靜地看著,什麼都不做地看著。
不同於往日裏的冷漠,那時的娘娘是滿目慈愛的。
那個樣子的她,不像清冷的宸妃,不像尊貴的太後,倒更像是一個母親。
也許娘娘是無法原諒先帝,又或許隻是無法跨越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我就這麼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對母子,從春夏到秋冬,從寒來到暑往,從親密到疏遠。
到後來,兩人甚至一年也很難見上幾麵。
學不會放下,看不開過去,終不過是誤人誤己罷了。
可這些,都不足以徹底改變娘娘。
真正讓宸妃走上太後那條路的,是凝妃的慘死。
自那以後,宮中人人盡知,宸妃開始爭寵了。
從前那個不爭不搶的清冷美人,後來為了權勢與複仇,不惜用盡了心思與手段。
寵慣了三宮六院,殺盡了忤逆之人,操縱著朝中權貴,這一切,宸妃隻用了三年。
而我,則是宸妃手中最鋒利的那把刀,隻要是娘娘想的,我定會拚盡全力去做。
在我的記憶中,娘娘雖大權在握,卻很少真正地開心過。
娘娘曾同我說過,陛下的眉眼與凝妃的最是相像,若陛下是她們的兒子就好了,若是從一開始就沒有先帝該多好。
娘娘親自教導陛下的那段日子,是她這一生中,為數不多的真正從心底快樂的日子。
還好啊,還好陛下與娘娘的誤會解開了,真替娘娘感到高興。
如今,大局已定,娘娘總算是能放心地去陪凝兒了。
而我作為一名旁觀者,旁觀著這個故事的始末,如今,這個故事也總算是終得圓滿了。
走出宮門的前一刻,我再次頓住了腳步,轉過頭來回望了一眼。
這朱牆黃瓦的深宮內,有太多的浮華一夢,隻是這繁華落幕後,未免太過淒涼了些。
再見了,深宮。
再見了,宸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