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衍說完，四人便不歡而散了。
劉沛深知，最像父皇的人便是兄長，他謹慎小心，時時刻刻居安思危，雖然口中說著之後再做打算這類的話，但先前說過的想要出征三海也絕不是他一時興起。三海騷動，原本覺著隻是小事，如今看來，就連兄長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說明此事絕不可能再有向好的餘地。
而劉昶想要出征，目的也並不隻是為家國分憂，如今他的婚事被抬到了前朝，父皇擺明了就是一個容不下琴娘的態度，隻要是高門女子進門，那罪奴自然就無處遁形了。可他也不知怎的，被那琴娘迷了心智，此次請纓，不免讓人疑心他是為了以命搏軍功，從而能夠為自己的心上人琴娘爭一個脫罪的機會。
劉沛端著茶盞，思緒萬千，就連茶水涼了都不知道，生吞下去，在午後的暑氣中讓人頭痛。
晚飯過後紅橘回來了，一見著劉沛便搖了搖頭。
見她這般模樣，劉沛是心涼半截，她此番出宮探查之事，恐怕不是什麼好結果。
紅橘換了衣服便來回話，“公主，白鶴說，小殿下，小殿下心中隻有朱畫琴一人，那朱畫琴亦是如此，要不公主還是勸勸小殿下，讓他選一位大度的王妃，讓那朱畫琴依舊以侍妾身份住在府中才是唯一能夠保全朱畫琴的法子。”
“女子何必為一位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夫君大度，這話可不要出去對人說，就算是你姐姐也不行，待選的女子都是一等一的高門，傳出去我都保不住你。”
紅橘點點頭，“公主說的我必謹記在心，來時聽義桃姐姐說，小殿下想出征三海？公主可一定要攔住了。”
劉沛把玩這腕上的手鏈，“若說我是公主，我該攔著他，這等皇家軼事，傳出去對誰都是不利的，說不定人群議論，現下臨戰，人人自危，若是朱副將的案子舊事重提，隻能說是燒一把更旺的火，朱畫琴也左不過落得身首異處的結局。可作為姐姐，我……，我盼著他能跟心愛的女子舉案齊眉，無論身家無論子嗣，能跟那女子度過平淡幸福的一生就好。”
大殿中的焚香嫋嫋，紅橘和劉沛靜靜的對坐。
那一夜，劉沛從黃昏坐到天明，天明時那淡淡的綠色和緋紅，像極了螢石。
劉沛歎了一口氣，把茶根倒進早就冷掉的香爐裏。
“公主，皇後娘娘的忌日快到了，陛下叫您去見見法師。”
劉沛懶洋洋的點了點頭，“我梳妝一下就去。”
劉沛跟著紅橘剛走到議事殿門前，老遠就看著一個身穿淡綠色道袍的人背對著殿門站著，大殿的門敞開著，風吹起他的袍子和發絲，劉遠坐在龍椅上，他是真的老了，老到眼珠渾濁，枯木般的手裏捧著一本折子，在大明天亮的時候，把眼睛湊到燈下看上麵的文字。
“父皇。”
“沛兒來了，快來見見將要為你母後主持……忌禮的法師。”
許久沒見了。從前縱使顛沛流離，但喝酒吃肉，那時的徐號竟比現在還要胖些，如今的他越發清瘦，可眼神依舊亮晶晶的。前日劉沛想要畫幅畫，往日隻覺得徐號的眸子比別人黑些，比別人亮些，下筆時才猛地發現，他的瞳孔比別人要更大些，跟他對視的時候，就像是陷入了一個暗色的森林，林中樹木茂密，遮天蔽日，卻有隱隱的微光，叫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