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扈春,乍暖還寒,楊柳花苞吐露芬芳。
皇宮一片死靜,人人眉眼低垂,身著白衣。
頭戴白色簪花的侍女們站在玄清大殿門口,手裏捧著一盆盆清水,上麵撒了各色新鮮花瓣,水沾染了花色變得清香怡人。
皇後仙逝。
殿內,陛下正親自為她擦身入殮。
胭脂香粉,綾羅綢緞,玉器金簪,書籍寶冊,當然,陪葬物中最多的還是鮮花。
花房是最忙碌的地方,隻有完美無缺的花朵才能跟這個國家最尊貴的女人合棺同寢,陛下甚至把寢陵建在花園,墓室不封,欲要時時祭拜。
可這是真的陵寢,與池安公主和駙馬李執的牌位塚不同,怎能如此叨擾逝者?
公主劉沛編出逝者的靈魂安寧才能升天享樂的謊話,才勸父皇在下棺之後封好陵寢,隻在陵墓之外祭拜。
皇宮裏的香燃了七七四十九天,皇帝劉遠悲痛欲絕,舉國上下商政停滯,沉浸在悲痛之中。
公主劉沛年十九,她想著母後去世前的叮囑,‘不要遷怒醫者,不要過分悲哀,這世上的人都有各自的命數,你父皇生來執拗,我若是去了,大抵會悲傷一陣子,切記不要縱容他沉浸在悲傷之中無法自拔,國事要緊,天下安定要緊。’
終於到了下棺封陵之日。
劉沛跪在母後的靈位前,看著燃燒到底的香冒出比平常更濃的煙,而後香頭落在香爐中,滅掉了。
她的兄長劉衍正跪在她稍稍靠前的地方,手裏捧著畫師為皇帝皇後畫的像,按照父皇要求,這張畫會放在母後手中一同下葬。弟弟劉昶跪在她的身邊,見到香滅,起身點了新的香插在香爐中。父皇站在靈柩旁,手撫在雕刻著繁花的棺蓋上,他違背皇帝不穿喪的祖製,身著素色的麻服,不像一國之君,倒像個尋常人家的鰥夫,尋常的為自己逝去的妻子悲痛。
他早已不年輕了,清澈的眼睛變得渾濁,有力的手臂變得像幹枯的樹木。
從前劉遠總仗著自己年長,而暗暗計劃著他離開之後,白霧如何帶著還年幼的孩子坐穩皇位,可計劃不如現實。
自從去年入秋,皇後便總是咳嗽,咳了半月,人就像是被霜打了的玉蘭花,勉強撐過新年,到萬物生發的春日竟漸漸的枯萎了。
皇帝被她的離世打了個措手不及,趿拉著鞋子跑了大半個宮室去見她最後一麵,之後久久不讓人進屋,竟衣帶不解的與皇後的屍身共處三日,直到太子劉衍帶人闖宮,才將幾近暈厥的劉遠抬了出來。
這個國家的每一個人都知曉,皇帝與皇後恩愛有加,皇後仙逝,怕是皇帝也會跟著離去。那些不知眉眼高低的大臣們甚至早早開始站隊,巴不樂得的巴結著未來要登基的太子。
劉衍喪母,心中鬱結難舒,隻能推病閉門不見客。
而劉沛躲不得,如果她躲了,這些醃臢事就要落到劉昶身上,皇帝有二子,若是二子皆能在世人那得臉,恐怕會掀起兄弟紛爭。大概因為同為女子,母後對劉沛說了許多未曾對兒子們說過的心裏話,這便是母後提過的,‘身為皇家女兒要多出頭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