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禦之沒等路半夢給他泡好茶就直接開口問道:“為什麼要隱瞞我是您親生兒子的事?”
路半夢泡茶的手一頓,牽起一絲笑說:“原來是因為這個來找我。”
路禦之不作廢話,將一份親子鑒定報告扔到了桌上。
“我一直覺得您和我長得有些相像,再加上我一出生就在這裏長大,很難不懷疑您是不是我的親生母親。”
“我擅自做了親子鑒定,因為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路半夢不疾不徐地泡好花茶,推到路禦之麵前,溫和道:“沒什麼目的,你為什麼非要執著於這個?”
路禦之:“我一直以為自己真的無父無母,我該和那些孩子一樣,我從小就叫路媽媽,結果現在告訴我,你是我親生母親,我接受不了。”
“我從小到大遭受的苦難好像本不應該出現,十歲時您竟然還能忍心看著領養人來領養我,我不理解,你不是我的媽媽嗎?”
“為什麼你可以無視那麼多?”
路半夢笑笑,輕輕吹了吹冒著熱氣的花茶,輕緩的聲音沒帶任何情緒,甚至刺耳。
“因為我並不愛你。”
別說路禦之怔愣了,就連一旁看戲的池書年都愣住了。
哪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十八年前,我和你父親相戀,可我識人不清,到後來你父親騙了我所有積蓄,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時候你在我肚子裏已經28周了,不能流產,隻能早產,我姐姐心疼我身體,她那個大善人性格,看不得一條已經成型的生命逝去,於是勸我留下你。”
“我猶豫不定,我想引產,可做孕檢的時候看到你在肚子裏動就又舍不得……”
“我那時候情緒不穩定極了,甚至出現了抑鬱傾向,一方麵我渴望好好活著,一方麵我又想帶著你死,這些都被姐姐發現了。”
“她陪我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一直鼓勵我,一直陪我照顧我,直到把你生下來。”
路半夢歎了口氣,吸了吸鼻子繼續道:“我到現在都還記得生產完,她抱著你對我笑,說你多可愛啊,幸好沒打掉。”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你真的挺可愛……”
“可後來,姐姐出事了,那時候你才一個月多,我還在坐月子,姐姐的離開對我打擊很大,我心神不寧,拖著疲憊,還沒好全的身體就開始為姐姐的後事忙碌。”
“我還要照顧你,那時候我真的好崩潰啊,你一直哭,一直哭,我也想哭,於是我抱著你大哭了一場。”
路半夢眼裏沒有情緒,好像那些事已經離她很遠了。
她眉眼柔和地望向路禦之時,路禦之隻覺得陌生。
“你不知道,接二連三的打擊襲來時,我毫無還手之力,我一點都不想管你,你像個累贅,可你又是我的孩子,道德層麵我過不去。”
“我嚐試著去愛你,可我像是失去了那個能力,愛我的人都離我而去了。”
“你長得很像你那個混蛋爹,我實在對你產生不了什麼感情。”
“我大概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孕期的折磨,坐月子時的噩耗,產後的抑鬱都讓我心力交瘁。”
“你哭鬧得厲害時,我還想過掐死你,世界就清淨了。”
路半夢苦澀地笑起來:“還好隻是想想,沒真動手。”
路禦之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無法理解並共情路半夢,於是他沉默良久,局促不安。
他的母親不愛他。
這個認知幾乎要將路禦之擊潰。
“這就是你瞞著我的原因?”路禦之聲音輕輕的,聽不出情緒。
路半夢點點頭,涼薄得不近人情:“確實如此。”
路禦之:“可,孩子不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嗎?我在您身邊那麼久,您一點都沒有動容嗎?”
路半夢瞥了他一眼道:“你稍微大點的時候,已經會幫我很多忙了,留著你也不錯。”
“隻是,並不是所有父母親都愛他們的孩子罷了,你看看希望之家的那些孩子,都是被他們的親生父母所遺棄的。”
路禦之抬頭盯著那雙跟他神似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您真的沒有動容過?”
“沒有。”路半夢微微笑起來,莞爾好看。
路禦之覺得這笑紮心得很。
“很難過嗎?”路半夢抿了口茶問道。
路禦之搖搖頭:“大概是您從小到大對我或是對其他孩子都一樣的緣故,我一直認為您是個很好的院長。”
“我也習慣將您當做院長了。”
“隻是突然得知這個消息還是有些吃驚,我也很好奇,您對我的想法。”
路半夢:“現在你知道了。”
路禦之低低“嗯”了一聲,那麼多年他們都沒培養出親情,在路半夢眼裏,他跟希望之家的其他孩子沒有區別。
她像是徹底脫離了母親的角色,全身心地投入到院長的工作中一樣。
是位好院長,卻不是位好母親。
池書年很想現在抱抱路禦之,都說有媽的孩子像個寶,到路禦之這裏,有媽的孩子跟草一樣。
所以這就是路半夢跟他說謊的原因?
或許她內心早已默認路禦之已經被她遺棄了。
池書年靜靜望著路禦之的側臉,伸手虛虛地摸了摸他的頭發。
“還有一事。”路禦之在路半夢起身前叫住了她。
路半夢停下腳步,溫和道:“什麼事?”
“不要傷害池書年。”路禦之抬眸直視路半夢,像是看穿了路半夢的心思一樣,語氣堅毅而決絕。
池書年一愣,這怎麼又跟他有關係了?
路半夢又坐了下來,笑問道:“嗯?這話怎麼說?”
路禦之:“我有次晚上聽到您跟別人聯係,說了一些關於池書年的事。”
“您說池書年這孩子很優秀,可以讓他試試。”
“你想拿他試什麼?”
路禦之說這話時,語氣霎時冷了下來,態度轉變之大讓池書年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