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有孕,最為驚懼的自然便是皇後,雖說七年前餘窈小產之事旁人始終未得其施害之證,但疑竇既生,自然便無消寧之日,於是在知餘窈有孕後未過幾日,皇帝特地去了華容宮一趟,皇後喜而相迎,卻見皇帝態色冷冷,與話談及貴妃身孕,皇帝便說:“太醫皆言貴妃胎象安穩,且貴妃素來身體康健,故此皇嗣必可誕之安然。”
聽著皇帝話外有話,李紜那一顆心便像是遭了火灼又落冰窟,炎寒自品,哀楚獨咽,麵上卻也隻能持著如常的一麵端莊,笑應其言。
餘窈此番身孕來得驚喜,但昔年所落根疾猶存,故此胎養來並不安遂,先是反應得劇烈,有時更會隱有腹痛,故每日都需服用安胎之藥,好不容易捱至五月,餘窈看著自己漸而隆起的肚子,心中既喜又憂,前車之鑒更令她常常惶恐難安,於是便每日都會輕撫孕腹,柔柔與言:“五兒定要安然誕世……”
如此惕神謹養著,又捱五月之後終至臨盆之日,是時正逢六月盛夏,其夜暴雨傾盆。
聞知餘窈臨盆之訊,慕演亦匆忙趕至瑜寧宮中,暴雨之下電閃雷鳴,瓦簷傾雨如注,宮仆門裏外忙碌,太醫卻忽來報稱胎位不正,恐有險兆,慕演大驚心惴。
其時餘窈腹痛難忍,聽得此言於是急急呼喊皇帝,慕演不顧阻攔徑入屏風之後,餘窈便抓住他的手流淚囑言道:“如遇不測,必保孩子!”慕演亦緊緊握著她的手,焦急在心卻柔言安撫道:“休言此不祥之語,你和孩子都必得平安。”
因曾經喪子之痛,故生產之時餘窈始終在心中禱言必保五兒安然,好在最終有驚無險,經此一夜狂風暴雨,餘窈終於誕下一皇子,聽得嬰兒啼哭,餘窈欣然而笑,卻也就此力竭昏死了過去。
而慕演在外得知母子平安,也終於鬆了口氣,入屋見了餘窈昏睡休息,而太醫便將皇嗣抱給皇帝,恭言道:“恭喜陛下喜得皇子!”
慕演接了嬰兒入懷,見這孩子精力旺盛,就連哭聲都格外洪亮也是欣喜不已,雖說早已育有皇子皇女,卻好似今日才真是頭回為父,抱著懷裏的嬰兒心中竟有種說不出的喜悅之情。
餘窈這一睡去便是直至次日日中方才醒轉,文鶯寸步不離的伺候在側,而餘窈方一睜開眼便顯有幾分驚亂之色,也不顧身子虛弱就想撐坐起身來,見文鶯在旁便忙問:“孩子在哪?”
文鶯笑而答:“小皇子安然無恙。”
隨後文鶯便將皇子從搖籃裏抱來,餘窈迫不及待的將孩子接了過來,又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裏,被驚醒了的嬰兒在她懷裏掙動了兩下,感受到了懷裏孩子的動靜餘窈欣喜不已,便俯首輕輕親了孩子的小臉,卻就聽這被擾了瞌睡的小家夥嚎了起來。
貴妃新誕皇子,皇帝大為之喜,一連數日會議群臣時皆是難抑欣喜之狀,於是朝中便不免有議,以往妃嬪誕子皇帝皆應之如常,便是皇後誕下嫡子那年,也未見皇帝有何欣喜之狀,而今貴妃誕子,皇帝卻是如獲至寶,如此一來,皇後與貴妃誰更中於帝心不亦明乎。
且言皇後與貴妃所誕兩位皇子今皆尚在繈褓,未來究竟誰嗣正位還真不好說,於是朝中這些個精明的老狐狸們便開始暗戳戳的盤算了,或事李家,或親餘侯,奪嫡之爭隱有苗頭。
於是趁著一日皇帝清閑,相國元央又入宮來陪皇帝下棋消遣,閑聊間元央便問及了皇儲之事:“如今朝野據知陛下頗重貴妃餘氏,而今皇後與貴妃皆誕皇子,不知陛下今後將囑誰為儲?”
慕演手中撚一白子,聞問沉吟了片刻,方道:“如今兩子尚在繈褓,眼下定儲,還為時太早。”
相國默然片刻,候得皇帝落子後方才舉棋,“若依宗禮慣以嫡出為尊,不若恐易生爭鬥,願陛下深慮。”
聽罷相國所言,慕演喜溢之色稍退,冷靜下來確實不得不思慮於此。
皇五子滿月之日皇帝親自為之定名,並連著授禮的表字也一塊想好了,道是“水走流長,川源無息”之意,名辭而字常卿。
慕辭生而有一奇處,分明瞧來與常兒無異,觀來不過五斤上下的模樣,卻足有六斤八兩之重,待其年歲稍長些後更是異常的精力旺盛,且還生來是副強性,每日不任他自己鬧夠,任是誰都沒法把他帶回屋裏,即便偶爾被人強行放回床帳裏,他便又打又鬧,逮著空子便要跑出去,根本攔也攔不住,偏偏這孩子又是屬虎,於是便被皇帝戲稱為“小頑虎”,雖說確實比其他皇子鬧騰的多,卻也算是可愛。
自餘窈誕下皇子後,餘成便也不時得入宮來看一看自己的外甥,而韓辰王也通常願雖之同來,看了小皇侄也好陪皇帝聊天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