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岌岌山遠,平水過徑。”
祁念將自己身上披著的氅衣取下,在小孩的的肩膀處細細掖好,輕輕地拍拍小孩亂蓬蓬的頭發,低聲道:
“你姓沈的話,叫沈岌怎麼樣?\"
小孩聽見祁念取的名字,呆愣了好久。祁念幾乎以為他不喜歡這個名字,要直起身打算再想幾個字出來。
可身還沒直一半,就被小孩髒兮兮的的手給拉住了衣襟。
那小孩似是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拉住祁念一般,抬眼微微看了一眼祁念,慌忙地鬆開手。
其實那手印並不十分髒,隻是祁念喜歡幹淨,衣服顏色本就很淡,這樣子一襯,就會顯得很紮眼。
那小孩漲紅了臉,從懷中揣出帕子想要去擦,卻發現自己的帕子也是灰蓬蓬的,不知所措地又把抬起來的手落回去,那雙明明亮亮的眼睛也垂了下來,像一隻可憐的小獸,好像被傷了一樣。
祁念雖是極愛幹淨的人,但此時卻無暇注意自己的衣服了,愣盯著這小孩,覺得這小孩是挺有意思的。
好乖一小孩啊。
祁念在心裏不由小小感歎一番。
然後就聽見小孩怯怯糯糯的哼哼,聲音實在太小,祁念隻好順勢又俯下身去聽。
荀楚峰上到處都栽滿了鬆樹,氣味好像都浸在了祁念身上一樣,帶著冬天的寒意,清清冷冷的,在雪上反而顯得更加好聞。
小孩一瞬間想說的話就變的磕巴起來,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猶豫,深吸一口氣,道:
“你……你叫什麼名字?”
很奇怪的,沈淮在心裏想,他應該稱麵前這位為師爺的。
盡管這位和師爺這個稱呼沾不上一點的邊,很年輕的,看著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
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應該用“你”來稱呼對方的。
而且,還是在他既騙了這位又弄髒了這位衣服的情況下。
他在下麵的城街待了很久,很知道怎麼稱呼別人,今天這樣子,也是他沒有想到的場麵。
但他心裏有一點直覺的細光,眼前的這位,好像和他見過的人都不太一樣。
祁念聽清沈淮的問題,不由失笑,他實在沒想到小孩這麼怯怯了半天,其實就是想問他的名字。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衣服的事情。
別扭的小孩還是很可愛的。祁念不由又感慨起來,偏過頭去找小孩的目光,道:“祁念,我叫祁念。”
又覺得這小孩可能不太識字的樣子,於是左看看右看看,撿了根樹枝,在雪上一筆一劃很端正地寫自己的名字。
“這是祁,冬雪祁寒的祁。”祁念拿樹枝點了點自己寫的字,在雪上戳出幾個孔來,又指向另一個字,道:“這是念,念念不忘的念。”
又把“沈岌”的名字寫出來。
“山及雲天”,祁念看向沈淮“你這麼記就行。”
沈淮的眼睛被雪映得亮晶晶的,一眼不錯地看著祁念寫的字-一字也實在是好看的,疏疏朗朗的,俊秀飄逸,在雪上竟也窺得見幾許筆鋒。
而祁念露出的半截手腕凍的泛紅,倒顯得整個人通透得有了幾分真實感。
不再是沈淮想象中遙不可及,高高遠遠的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