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溪辛巳年春二月十二,丙辰月,甲戌日,宜,打掃,沐浴,婚嫁,天馬不將、福生解神。
楚貴妃擇當日嫁胞妹於當朝三品吏部侍郎,傾良田千畝、備十裏紅妝。然接親者,除喜娘儀仗外,隻餘侍郎。
元夜著三品官服,身上鬆垮垮的係了紅花綢帶,左右再無旁人,唯身下一匹瘦馬,正馱著他一步一步慢騰騰地走著。
“侍郎怎就一個人?”問他的是楚嬌蘭宮內的女官正三品令人,淑儀,其姊為當朝正一品呂太傅的夫人。
饒是她見過不少奇葩場麵,當下也是吃了一驚,有生之年從未見過如此零零落落的皇家婚禮。
元侍郎此舉不僅落了貴妃的臉麵,也落了天家的顏麵,但此時責問,便是下了侍郎的臉麵。
淑儀常住宮中,最善此道,遂不等答轉而笑道:“侍郎怕是才高八鬥不怕新舅為難,我卻是心疼侍郎的,這就前去叫他們莫欺了侍郎。”
元夜下馬躬身:“謝過令人。”
淑儀再次笑著回禮,轉而步入宅子,過了外廊臉變冷了下來,進了廂屋在貴妃耳邊,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講與楚嬌蘭。
楚嬌蘭蹙著眉,看了一眼自己那正坐在梳妝台前打瞌睡的傻妹妹,心底隻能默默的歎氣。
雖說是皇帝下旨賜婚,可她一無經濟實權、二無娘家助力,以色侍人的貴妃,又能得幾天自在?人家又憑什麼高看她們姐妹一眼呢?
一隊接親的人馬停在了宅子的外門,如淑儀之言,果真除了儀仗和接親的婆子,就隻元夜一人。
族兄將除夕背到了門口,單薄的背走起來一顫一顫的,除夕心下覺得好笑,自己好似一隻被扛著待宰的牲口。
落在轎前,丫鬟拿著喜帕蓋在了她頭上,叫她看不清前路。除夕任憑他人如何擺弄,也不說話,隻抿著嘴低垂著一雙黯淡無光的眸子。
臨蓋上轎簾之際,楚嬌蘭忽而一手緊握住除夕的手,手心溫潤。
她看著她,半晌也說不出話來,隻伸出另一手不停的替她整理著喜服,一遍又一遍的一絲不苟,好似容不得自己妹妹身上有一絲褶皺。
如今木已成舟,人也安穩的坐進了花轎,楚嬌蘭反而生出了一絲絲的良心,覺得虧欠了除夕。
隻事情進展到了現在,早已覆水難收。
楚嬌蘭紅了眼角,小聲的囑咐除夕,聲音難掩一絲哽咽:“人心皆為涼薄地,夢雨散雲終為空,你既已往也、去也,需顧己心。”
除夕輕微的點頭,尋思著阿姐話合該說完了,便要收回手,卻不成想被楚嬌蘭更用力的扯著。
楚嬌蘭不知自己今日是怎麼,心裏酸澀難忍,好似有人攥住了她的喉,叫她嘴裏發苦舌根發緊,眼睛發酸:“人生不過盞茶,需安寐、食味。”
有些事,熬著熬著就過去了。
除夕再點頭,她總是覺得阿姐今日和平常不大一樣。
待她想回些什麼的時候卻被人領著入了轎。
除夕坐在轎內,四處狹窄漆黑的環境頓時叫她害怕了起來,一雙肉手不安的摸索,小聲的喚她:\"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