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顧小山,十七歲。因七月初七出生,爹娘便給我取了乳名初七,我生活在東北農村,家裏世代務農,祖上三代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家庭條件嘛,不能說家徒四壁,但是也可以說揭不開鍋。家中有四口人,爹,娘,奶奶,對了,,我上邊還有一個哥哥,大我九歲。很早便去城裏打工了,最初幾年還經常往家裏打電話,這些年也沒了消息,聽同村一起外出打工的人說,哥哥遇到了一個富家千金,給人當上門女婿了,不要我們了。我爹呢,是個酒鬼,他沒上過班,自打我記事起,他就是滿身酒味,就好像剛從酒缸裏爬出來似的,我小時候工資結算還是用工分,每月開資我爹就會把我娘賺的所有工分都拿上,去村頭賣店買上幾斤老白幹,
嘴裏還嘟囔著:“這下又能喝一陣了!”
其餘的就拿去賭,直到輸個精光才肯回家。村裏人都叫他二懶,但是我從沒怨恨過這個酒鬼父親,因為我是個怪胎,我出生就相貌怪異,我的黑色眼珠幾乎布滿了整個眼眶,隻露出一點點眼白,細看去裏麵分布著絲絲縷縷的綠色纖維狀結構,可能是因為營養不良,我生來便羸弱不堪,沒有指甲沒有毛發,麵黃肌瘦。剛出生就把那接生婆嚇個半死,連滾帶爬地跑出了我家院子,
“媽呀!老顧家生了個妖怪!”因驚懼發出的尖叫傳遍了整個村子。
當時我爺爺還在世,他吧嗒吧嗒地抽著大煙袋,煙霧在空中盤旋不散,望著院牆外擠滿的人群,老爺子拿起牆上掛著的鬼頭大刀走了出去。
“都喜歡看熱鬧?”鬼頭大刀泛著瘮人的寒氣。
“滾過來!”爺爺大聲嗬斥父親,父親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你看看你幹的好事!生這麼個怪種玩意兒!,我讓你整天遊手好閑!我讓你喝!”爺爺隨手抄起手腕粗細的棍子抽在父親身上,不一會兒父親身上就滲出了血。他不敢躲,雖然我爹是爺爺的獨子,但是他知道老爺子性如烈火,這真躲了,真會要了他的小命,那時候的農村家規在某些方麵甚至超過了法律。
“別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奶奶死命地拉住了爺爺。屋裏傳出我娘虛弱的聲音:
“我的孩子,快,讓我看看我的孩子。”
老爺子氣的胡須發抖,又猛地嘬了幾口煙,辛辣的老旱煙讓他劇烈的咳嗽起來。
“把這怪種扔到老東山埋了吧!”爺爺輕描淡寫地宣判了我的命運。
“不,這是我的種!不管他啥樣,我都不能把他扔了!”我那酒鬼老爹出奇地硬氣了一次。語罷,便挺直了腰板,等待著爺爺的爆發。
出乎意料的是爺爺並沒有繼續打我那酒鬼老爹,深深地出了口氣。
“呼…,還有點爺們血性!”我因為父親的努力活了下來,這些都是聽我奶奶給我講述的,老太太今年八十多了,身子骨還是很硬朗,而我爺爺,早些年因病駕鶴西去了。我不知什麼原因直到五歲還不能開口說話,頭發雖然也長了出來,但是很稀疏而且是淡黃色,身子骨還是很弱,我在村子裏沒有朋友,附近的小孩兒,見到我就會拿起小石頭丟我。
“妖怪!”
“小啞巴!”
每當這時,我那酒鬼老爹就會帶著滿身酒氣晃晃悠悠地走出來,伸出手要打那幫孩子,
“酒鬼爹,啞巴兒,傻一對,找不著門!”
小孩嬉笑地跑開了,隻剩我爹醉醺醺地摟著我往家走,
“初七啊,猜猜爹給你買了啥?”
“是大白兔糖!”父親幫我扯下糖皮兒,塞到嘴裏,那是我記憶中為數不多的甜。
他給予我和我哥一樣的愛,並沒有因為我長相怪異而嫌棄我,讓我感受到了那種叫親情的東西。
我打小和哥哥關係就不好,他似是討厭我的存在,認為我搶了爹娘和奶奶的愛,他總是把我帶到林子裏,騙我說陪我玩捉迷藏,讓我藏好,他來找我,東北的林子又深又密,我藏在一個樹洞裏,暗自竊喜,這種地方,哥哥一定找不到我!我等了好久好久,已經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迷迷糊糊睡著了,隻記得來的時候還是晌午,我再一睜眼周圍已經是一片漆黑,我躡手躡腳地爬出樹洞,外麵已經黑透了,時不時地傳來幾聲狼嚎,顯得周圍更靜了,那時候的我還小並不知道害怕,順著記憶中的路線往家走,不一會兒前麵不遠處出現了一個中年大叔,背上背著一個菜簍,隱約看著像是穿著迷彩服,我如蒙大赦,加快了腳步走了過去,一把拉住了他。他緩緩地轉過身子,那是一張極度蒼白的臉,臉上布滿了刀劈斧鑿般的溝壑,眼睛隻有眼白沒有眼珠,他有著與身型極不相符的蒼老臉龐。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退了倆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