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成安和元卿雲一路疾行於延江夜雨中。
驚風亂颭起地上所有孔穴,暗青色的天上愁雲密布。
風卷溪湖,似要吞沒這小小村落。
元卿雲手裏緊緊攥著一塊腰牌,她眉頭緊鎖,玉臂被刺客手中劍毫不留情地破開,被撕裂的傷口淋過雨,現下已是疼痛難堪。
她腳下步子卻不敢有所停頓。
元成安臉上的血跡被暴雨衝刷著,滂沱大雨落進傷口裏融成血水,流經他的臉,染紅他素白的衣襟。
元成安遙望著眼前這條逼仄的小巷,好容易才逃出生天,眼下卻難得找到一個下榻之地,他隻得想了個折中的法子,“跟我來。”
負傷的兩人勉強擠過陰冷潮濕的小巷後,眼前豁然開朗。
渡口燈籠裏頭的幽微亮光已經被大雨澆滅,隻剩幾隻串起的燈籠在風中搖晃,溪湖在暴雨中翻騰,湖麵上漁船點點。
這正是他的目的地。
元成安尚未靠近渡頭,一精壯的漢子坐在船頭,他叉著手,好奇地盯著元成安和元卿雲,他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小娘子。
“你們是來做什麼的?”那漁夫遠遠地吆喝。
元成安轉頭叫卿雲等他片刻,自己上前遞過鼓鼓囊囊的錢袋子,表明來意,“在下與侄女可否在此借宿一夜?”
漁夫瞧見他佩著的長劍和臉上的傷口,心中慌得什麼心思都收起來了,他可不想在深夜裏給自己添麻煩。
漁夫便要趕他們走,“早就沒位置了,你們該早些時候過來。”
眼下實在沒有下榻之處,他也不便暴露自己的身份,於是元成安又取下腰帶上的和田玉佩,說:“還望你通融一二。”
元成安的舉動,落在漁夫眼裏是形跡可疑。
眼前這位華服公子,不會是潛逃的要犯吧?
或是被仇家一路追殺,要來這裏避難?
他不敢細想,吞了口口水,忍痛道:“說了沒位置了就是沒位置了!我們這隻船隊,護送的可是鎮北王要的東西,要是得罪了他,咱們都得死!你還不快滾,不然我對你們不客氣!”
說著,他就抄起槳,作勢要跳下船來打人。
那板子就要落在元成安身上的一瞬間,有一錦衣中年男子忽然從畫舫裏走出來,他站在畫舫船頭,掃過一眼岸邊,問:“出了什麼事?”
漁夫率先開口,“他們兩個形跡可疑得很,還想上船,幸好被我攔下。”
那錦衣男子不悅地皺眉,莫不是想來偷鎮北王東西的?
這船裏裝著的都是火器,若是叫人發現了……
錦衣男子上前一步,瞧見元成安的臉時,忽然神色大變。
他立刻便下了畫舫,頂著雨走到元成安身前,諂媚笑道:“宣文侯,這夜深露重的,侯爺您怎麼到這裏來了?”
“現在本侯能上船了?”元成安一挑眉,冷峻問道。
“這是自然。侯爺您要是不嫌棄,便請您移步畫舫。”
他一麵做著請的手勢,一麵又瞧見卿雲,他眼底飛速流過一抹讚美之色,“不知這位小娘子是?”
元成安未曾開口時,他便在心中腹誹:宣文侯此人還真是豔福不淺,不知從哪裏尋到這麼好看的侍妾,怪不得去長安也要帶在身邊。
元成安扶過卿雲向前,放下簾子,回眸的那一瞬間,元成安回答他的問題。
“鎮北王的掌上明珠,恭和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