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營裏

數百名赤裸著上半身的男子排著兩列長長的隊伍,大部分精壯的肌肉上新舊傷交織。前排的男子約莫有二十多歲,墜在隊伍尾部的還是五六歲的男童,他們安靜的擠在這昏暗逼仄的巷子裏,前方站著眼神凶狠的管事太監和暗衛長。

“聽說今日貴人要來營裏”小六杵了杵小九的胳膊。

小九低垂的頭輕輕偏向小六:“哪位貴人?”

小六白了小九一眼,吹了吹鼻子:“我上哪知道,不過.......啊~~~~”

隻見暗衛長一鞭子抽來,小六便噤了聲,直直的倒在地上,縮成一團,霎時額頭上滾下豆大的汗珠。

管事太監斜睨了一眼地上蜷成一團的小六,拉著奸細的嗓子道:“今日你們都給咱家仔細著,若是有哪個不長眼的或者嘴上沒把門 的衝撞了貴人,咱家就讓你們腦袋搬家。”說罷,擺了擺手,隊伍即刻便四下散了,隻有小九和地上的小六大喇喇的杵在原地,掌事太監惡狠狠的剜了小九一眼,便也跟著暗衛長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九來大慶暗衛營已有一年之久,暗衛營與他年紀相仿的隻有小六一個,小六嘴貧,但是為人仗義,他後背被烙著墨色的黔印,是最下等的奴仆,大多為敵國戰俘,小九觀察小六的言談舉止,應該是齊國人,每次聽小六絮絮叨叨的時候,小九都恍如隔世,仿佛大齊還在,父王母後還在……

沒人知道在大慶暗衛營這髒兮兮的地方,藏著曾經齊國最尊貴的小皇子……

暗衛大多都是苦出身,吃不飽穿不暖被賣到宮裏做暗衛,隻有殺出重圍的才能被貴人選中,做貴人的死士,用命護貴人一世周全。

暗衛營的日子是沒有關懷的,即使年紀最小的小六被一鞭子抽的血肉模糊也是無人在意的,在暗衛營裏死人是最司空見慣的,弱小至此,早晚有一天會死掉的。

小九緊咬著牙關將痛的昏死過去的小六拖到茅房後麵,這裏臭氣熏天,但好在無人過來,小六這種狀態是萬萬不能上比武台的。

小九聽到茅房裏傳來兩個暗衛交流聲:“一會把那個被抽暈的小崽子抓上比武台,豈不是白撿一個人頭,貴人主子也好早早看上咱……”

“旁邊立著那個小的也一並收拾了,今就是個在貴人麵前長臉的時候……”

聲音越來越遠,小九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濕了,暗衛營的是充滿殺戮和血腥的,他被送進來的那天就知道。他的手被泥和血汙的麵目全非,他輕拂了一下胸前的藏著的玉佩,將眼裏洶湧的恨意隱藏了起來。他要活下來,他要成為大慶君王的暗衛!

小九帶著疼的神智不清的小六東躲西藏到暗衛長的住處,聽說暗衛長前些日子出任務受了傷,他們沒法子買藥,小九就想著找些暗衛長用過的藥渣子,回去熬給小六,橫豎比幹等著有用些。

他扯下一小截衣擺,從院子裏樹根下包了一小把藥渣,正要轉身離開時卻感受身後一掌襲來,小九被狠狠推倒趴在地上,他抬頭對上兩雙惡狠狠的眼:“你在這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剛剛包好的藥渣子全都散落在地上,那兩個暗衛冷笑著逼近,隨即一腳踹在小九的胸前,小九一下被踢出兩米遠,脊背重重的撞上黃泥堆砌的牆上,小九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被撞的換了位子,撕心裂肺的痛感瞬間就在全身炸開,他緊閉著雙眼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仿佛回到了兩年前父王母後被殺的那個夜晚。

他被揪著衣領從地上拖起來,“你要給這小子熬藥?別白費力氣了,你和他都是活不過今天的命!走,上比武台!”

小六還昏迷著,小九卻沒有一點力氣了,但他不能上比武台!

“你……當貴人看不出來你如此勝之不武嗎,貴人憑什麼選你!”

兩個暗衛聽到小九的話卻嗤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勝之不武!你小子竟這般假道學,難不成你當自己是皇子貴人?”

“哈哈哈哈哈……走吧,就你這樣的,今日不死在我們手上,也在暗衛營過不下去,不如就讓我倆勝之不武哈哈哈哈哈”

小九使出全身的勁兒卻還是沒法與兩個成年暗衛的力量抗衡,後背的衣服已經磨破,一路的小石子劃的他後背血肉模糊。

年僅八歲小九突然哭了,國破家亡的時候他沒有哭,寄人籬下備受欺淩的時候他也沒有哭,隻是此刻的空氣裏都充滿了死亡的氣味,這暗無天日的生活或許不過也罷,早早離了這世界或許可以和父王母後團聚,隻是屬於大齊時代,真的就要結束了吧,蓉姑姑說他是唯一的齊皇氏血脈了,對不起了,蓉姑姑,讓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