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冷冽,山巒疊嶂,山間林木花草容顏盡失,枯黃遍野,鳥獸盡藏。
一條蜿蜒陡峭的小山道上。
一個男孩用力拖曳一捆枯枝往山下挪動,小臉使力過度,憋得通紅,上麵帶著幹巴巴的裂紋,身上衣服本就破爛,又新添幾道藤蔓刮破的口子,他皺起眉頭,心痛衣服被割破。
男孩體重隻有五十斤左右,麵黃肌瘦,四肢像藤條幹緊無肉,枯枝看上去比男孩的體重,還要重得多,但他依舊用力扯著枯枝,一點一點往山下挪去,步履艱辛。
一段幾百米山道,足足用了一個小時,終於,從山上把枯枝挪到山腳下,其間不知摔倒過多少次。
坐在地上,擦了擦臉上的汗,喘了幾分鍾大氣,看了看周圍,挪動枯枝往一個小坡上放好,走到坡下,用力地把枯枝扯過來,想要放到肩膀上,扯了幾次才成功上了肩膀,就這樣,搖搖晃晃往家走去,走路深一腳淺一腳。
家就在山下不遠地方,離家還有幾十米處,遠遠看到小道上,坐著一隻黃色小奶狗,看見男孩,向他歡快奔過去,頭部不停拱他的腳,尾巴搖成風扇。
男孩喊了一聲“旺仔,”把院子門打開,旺仔搖著尾巴,頭拱住院子門,盡量往一邊推,幾塊木板簡易連接成的門被打開。
籬笆院內,原有四間土房,最左側兩間已經坍塌,剩下右側兩間並列一排。
男孩重重把枯枝摔在地上,衝屋裏喊了一聲“爸,我回來了。”
屋裏傳來幾聲重重咳嗽聲,不一會,有聲音傳出;“小天回來了,累了吧?”
男孩名叫劉天,十三歲,屋裏男人,正是他爸劉浩雲,三年來傷病一直臥床,家裏生計全落到劉天身上,小小年紀褪去了同齡人的稚嫩,多了一分堅毅。
走進屋裏,臉上露出天真笑容,說:“不累,今天在山上,看見一隻大鬆鼠,等哪天再上山,要把它抓住,給爸增加一些營養。”
劉浩雲臉上擠出一絲微笑說:“小天不知不覺長大了,成為男子漢,會照顧爸,”話音一轉,“唉,爸對不起你,小小年紀,讓你受這樣的苦。”
劉天不滿說:“爸,說什麼呢,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我長大?我又是你唯一親人,照顧你天經地義。”
劉浩雲臉上泛起了苦笑,兒子已經不需要他照顧!反過來,自己成了他累贅。
心裏一歎,想起小天媽媽,臨終前的話語:浩雲,我……不想……死,我想……看他上學,陪他……寫作業,煮一碗,他愛喝的冰糖雪梨,陪他慢慢長大。可我等不到這一天了,往後隻能靠你,一定要照顧好我們的兒子,不要讓他受屈曲,我不在以後,重新給他一個家,讓他成長下去,隻要……健康,快樂……就好。
想起這一幕,劉浩雲臉上不知不覺淚水流淌,妻子的話,他一直謹記,卻沒有做到,心裏愧疚讓他苦不堪言。這些年來帶著兒子東躲西藏,三年前身體還好的時候,也隻能在工地上找一些散工做,勉強填飽肚子,日子過得艱苦,且提心吊膽,沒有給兒子幾天安穩生活,更不要說快樂。
劉天的左腳,一兩歲時就發現,左腳沒力站不穩,同齡人一般一歲左右可以行走,小天三歲站穩,四歲才勉強走路,前些年,他有帶兒子去醫院看過,得到的答複天生發育不良,沒法治,隻能通過物理治療來增強肌肉強度。
感受到爸爸目光盯著他的腳看,劉天右腳站穩,左腳抬起,對空氣踢了幾下,說“爸你看,我腳沒事,過兩年說不定全好了。”
深知他在安慰自己,說;“嗯,我兒子一定會好起來,我也會好起來,咱父子倆一起上山抓鬆鼠。”
三年前,劉浩雲在鎮上工地做散工,從三樓上摔下,當場昏迷不醒,整個人嘴裏不斷吐出血,伴有骨折外傷,眼睛泛白的現象,人差不多不行,帶隊的馬奔和工友們把他送去醫院,鎮上醫院看見這樣,不敢收治,讓人直接抬走。
最後,反而是鎮上一家私人診所收留,診所一個市裏退休醫生開的,平常喜好學術研究,診所醫療設施齊全,抱著活馬當死馬醫的態度,開膛做手術,竟然留住了命,就是落下高位癱瘓,全身隻有脖子以上能動。
手術第二天醒來,劉浩雲知道了自己身體狀況,想到以後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心如死灰,一度想過用死來解脫。看著不到十歲的劉天,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他實在放不下,才沒有做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