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是虛無縹緲的推手,因此大多數人們哪怕並不相信命運的存在,卻也會被它推著前進,哪怕前進的方向與自己的意願背道而馳,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
這是一朵即將凋零的紫荊遇見盛開青蓮的故事。
六歲的夏顏遇到了同樣六歲的穆煥顏,兩個女孩相遇的猝不及防,就像永遠分離之時的毫無預兆。
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的時候,雖然夏顏因為在森林裏待了太久導致忘記了怎麼說話,腦子裏卻能想到對這個女孩初印象的形容詞。
幹淨。
是的,就是幹淨。所以她與森林格格不入,幹淨的事物在這裏活不久的,她一定會死在這裏,那時的她篤定著。
在她不解的眼神中,女孩的腳下出現了一些不知名的力量,夏顏並不認識,但她見過差不多的,比如森林深處某些喜歡窩在領地裏從不輕易踏出的大家夥們。
那些大家夥明明擁有比她更強大的力量,可是卻又比這些外麵的小家夥對她有著更深的恐懼,雖然不解但卻覺得這樣也很好。
至少隻要她待在森林深處,對她來說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她思維發散的時候,女孩已經站在了她的旁邊,向著她伸出了手,許是對於人類這一群體並無半分好感,她將女孩伸過來的手打落,這一動作也讓女孩失去了平衡,險些從枝椏上跌落。
她手忙腳亂地抱住身下的枝椏,即便如此,她也依然抬起了頭,衝著夏顏傻笑。
有點傻。夏顏隻瞥了她一眼,莫名覺得有些嫌棄,像往常一樣在森林裏靈活地穿行著。
最初的那段時間裏,隻有四歲半的夏顏第一次踏入這個沒有人煙的森林。
流浪的半年她在人海裏感受過世間最的洶湧惡意,最開始給過她半塊饅頭的婆婆被她曾善待的村民扔進了滔滔江河,因為她靠近過擁有詛咒的妖童。
村子裏唯一的善意被抹除,於是停留了片刻的風溜向了遠方,她猶豫過要不要繼續流浪下去,因為婆婆說過想收養她,微小卻閃爍著耀眼光亮的善意被惡意輕易熄滅,她無措又無力地看著婆婆被推進流水中,消失在急流裏。
茫然,原來善意消失是這種感覺嗎?
那時的夏顏,並不知道,她知道死亡,知道離開,但卻無法理解善意的消失意味著什麼。
後來,夏顏再也沒見過哪怕自己日子拮據也想給其他可憐人一個家的善良存在。
她一路向北,路過很多城市與村落,那雙紫金色的眼睛帶來的麻煩遠遠不止一個妖童的身份那麼簡單。
孩子的童真善良可以拯救一個失去世界墮入深淵的人,同樣孩子的無盡惡意也會讓原本就搖搖欲墜的人徹底墜入無底深淵。
她走過的地方越來越多,一個流浪的妖童正在向著北方走去,她帶著世界上最可怕的詛咒,她的眼睛看到的地方都會成為地獄。
流言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整個凡界都將她視為可怕的敵人,驅趕、不知道會從什麼地方砸到她身上的石子或是更大的石頭。
她隻好躲在那些人看不見的陰暗角落,試圖將自己的存在抹除,可是調皮的孩子們總能看到躲藏的她,即便她已經把自己遮蔽的很好了,沒有露出那雙帶來災厄的眼睛,善良無辜的孩子們啊,學著大人的模樣,向著這個落魄又無助的孩子伸出了援助之手。
可他們看見了那雙眼睛,災厄的妖瞳,於是天真爛漫又善良的孩子們化身正義的使者,做著大人們教給他們的正義的事。
將災厄的可怕妖童趕出人類的領地,他們稚嫩的臉上帶著滿是正義的審判,判妖童——罪惡之身。
如果可以,夏顏寧願從未看見過孩童的善良,而不是見過之後眼看著小天使變成最可怕的惡鬼。
她是討厭孩子的。
接下來這幾天,她一如往昔地在森林裏覓食,沒有什麼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她撕咬著剛剛死在她手上的小型野獸。
活著就好。
本來,她覺得那個意外闖入的女孩已經死在了哪個不知名的角落,她並不在意,她已經見到過太多生命的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