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陰鬱的幽冥水府內,師青玄被鐵鏈綁著,他的麵前是他最親的兩人,一位是他的至交好友,一位是他的哥哥。
二人劍拔弩張的對峙著,空氣一度冷到了極點,壓抑地讓人難以呼吸。
“明兄!明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是我的錯,我哥是因為我才這樣的,我哥他瘋了,他瘋了你看到沒有,我……我……你……”
“你叫錯人了!”
隨著這句話的落幕,他哥哥的頭被他的好友生生擰了下來。
“哥!啊啊啊啊啊啊……”
在鐵鏈的晃動中,師青玄被驚醒了,猛地坐起大口喘著粗氣。
在夢裏他都要窒息了。
他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前額的鬢發和枕頭都被濡濕了,濃密的睫和直挺的鼻尖也掛著汗珠,呼吸間墜了下去。
自那日過去已有快兩百年了,他也許久不再做噩夢了,不知為何今日又被夢魘住了。
塌上的人定了定神,轉身下了塌,赤著腳徑直走到了窗邊,纖長的手指推開窗,支起了窗撐。風將他水瀑一般的墨發吹散,夾雜著花香吹進了屋。
屋裏壓抑的氣息好了不少,師青玄拉了凳子坐在窗邊,雙臂搭在窗沿,下巴抵了上去,天將亮,窗外霧蒙蒙的,唯有他的眸子在這霧中注了一汪水。
師青玄搖了搖頭將這些痛苦的回憶甩了出去,他在窗邊坐到了日出霧散,簡單做了點吃的,吃完後就背著他的小竹簍哼著歌上山了。
這個小山坡不算高,饒師青玄是個殘疾的,也能輕鬆上去。
這一片的樹多,雜草多,野花也多,如今正值六月,這麼些樹也不知住了多少隻蟬,都牟足了勁叫著。
夏日裏人都燥,這些蟬鳴聽進耳朵裏,恨不得炸了。
可這漫天的蟬鳴中,師青玄還是敏銳的聽見了突兀的一聲咳嗽。
他將竹簍放下,躡著步子悄聲向那聲源靠近。
師青玄扒開掩著的草叢,竟然躺著一隻受傷的,鬼?他到底做過神,不刻意偽裝的話,人和鬼他還是分的清的。
他將臉湊近,柔聲詢問道:“你沒事吧!”
那鬼卻十分警覺,不管來人是誰,隻管一掌拍了出去,沒傷到來人,自己倒是用力過度吐了口老血。
師青玄被推的後退兩步。
“誒!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見你受傷好心過來想幫你,你卻反手推我,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
師青玄揉了揉自己的心口,被人這麼狠狠推一把也並不好受;
遠處的狗夾著尾巴瘋狂吠叫著,不似平常,叫聲裏多了恐懼,也不敢跑過來;
似乎是在提醒自己的主人,那個躺在樹下血淋淋的人很危險。
這隻狗是師青玄的狗,名字叫做屎殼郎,是隻通體雪白的犬。
是頭幾年他還是乞丐時撿到的,當時它渾身皮肉都是爛的,奄奄一息的趴在臭水坑旁邊。
與今日的這隻鬼一樣可憐。
在師青玄覺得這鬼有些不識好歹準備放棄他時,他竟然拉住了正欲轉身的自己。
“救,我!”
那人艱難的吐出兩個字。
一時間師青玄的心裏還是有些搖擺的,畢竟他才挨了一掌,怕自己救了個狼崽子,好了就會反咬自己一口。
最後他還是歎了口氣回頭了,該死的同情心啊……
師青玄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扛著他回家了。
烈日當頭,兩人的汗味充斥著血腥味,實在不好受。
千難萬險的把他扛回了家,簡單給他喂了些藥,師青玄就忙自己的去了。
那鬼恢複的極快,當夜戌時三刻就醒轉了,此時正繃直了身子滿眼震驚。
“你醒啦,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我可不是壞人,相反,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師青玄看他的眼神怕他誤以為自己要對他做什麼,故此解釋了一番。
在銅爐山開,群鬼最虛弱的時候,賀玄被那群臭道士圍剿,他拚盡全力逃到了那座不知名小山坡。卻誤打誤撞的被人救了,還是他的故人,那張臉上是熟悉的眉眼,此時正著一身淺藍衣裳端坐在他麵前,嗬!該說是冤家路窄呢,還是有緣千裏來相會?
師青玄將桌上煎好的藥端來遞給了他,可他隻是呆呆看著自己,沒有要接的意思。